第13頁 文 / 紀樂芸
於是，他向她求婚。
聽到這裡，亞蓉發出驚歎，「求婚哪……很難想像你會做這種事，不過，你那時候一定覺得她是個好對象吧。」
俞驥淡淡的笑了。當時年輕氣盛，只因一時被熱情沖昏頭，就興沖沖的考慮起結婚的事。記得那天他連戒指都沒有準備，只帶了一束鮮花就跑去找她，也一心以為她一定會高興得馬上答應。
「結果呢？結果呢？」亞蓉很緊張，屏氣凝神的等待答案。
「……她並沒有答應我的求婚。」
「為什麼？」亞蓉睜大眼睛，十分不解，「你都認真考慮到結婚的事，應該是很愛很愛她，她也應該很愛很愛你，畢竟兩人相愛才會考慮要結婚，不是嗎？」
「我當時也這麼想。」俞驥的笑容略顯嘲諷，「但她不是。她考慮不到三秒，就給了我答案——雖然我們在床上配合得很好，但真要談到結婚，頭腦還是比肌肉重要，而她並不認為我當時所從事的工作會帶給她什麼好處。」
諷刺的是，在求婚後沒多久，他連那份「對她沒有好處」的工作也失去了……
俞驥抿起唇，他並不是因為她的拒絕而出意外，但是現在一想，這整件事在時間點上實在太過巧合，巧合到他覺得滑稽、可笑。
亞蓉很安靜，沒有說話。
他沒有看她，望著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做了總結，「事情就是這樣。」
等了一會兒，沒見她有任何反應，他不解的轉頭看她，以為她會說些話，至少也要發表些感想吧。
豈料這一看，倒讓他愣住了。
她靜靜的垂淚，嘴唇還扁起來，一副好委屈的樣子。
「怎麼了？」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可是……她為什麼會現在哭呢？
「對不起，我一直誤會你了。」她有些哽咽，非常努力的克制，不讓抽噎聲打斷自己的話。
「誤會我？」這話讓他更加摸不著頭緒。
「嗯……」她點頭，「我一直以為你是天生的大色鬼，沒想到你有這麼心酸的過去……那個女人真過分，要是她還在PUB裡，我一定去幫你打她一巴掌！」想到那時的他會有多傷心難過、多麼震驚，她眼淚又掉個不停。
聽到她前面的話，俞驥只想笑，什麼叫天生的大色鬼？看來她對他的評價真的不高：但聽到後來，他臉上隱約的笑意斂去了。
搞了半天，她的眼淚是為了他而流？她還要為他出頭，打那女人一巴掌？她這麼小不隆冬的個子，只怕還沒打到人，就先被惹哭了。
他笑了起來，心裡滿滿的都是溫暖。哈哈……這種奇妙的感受還是第一次，他笑得開懷，任由那股暖意充斥心頭。
見豆大的淚珠滑落她柔嫩的臉頰，他忍不住伸手去接。
亞蓉驚訝的看他一眼，不好意思的抬手抹淚，鄭重申明：「我平常沒那麼愛哭的，只是太驚訝了。」
他仍是笑，長而有力的手指在她臉頰上留連不去，喜歡上這乾淨柔細的肌膚觸感。
「不要再哭了。」她的淚讓他心裡掠過異樣的感受，還沒來得及釐清是什麼，又聽到她說——
「你雖然長得又高又壯，大概有我的三倍大，但是肌肉強壯的男人，不代表就沒有頭腦呀。」她說得好氣憤，末了又補充道：「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到底有沒有頭腦，但她這樣說就是不對，難怪你現在會變成這樣。」
俞驥仰天大笑，摸摸她的頭，調侃道：「謝謝妳幫我說話，我心裡好過多了。」
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想想，他已經記不起詳細的對話，只是，那次的打擊確實讓他消沉了好一陣子，之後，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全是為了跟他上床，而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
像亞蓉這樣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雖然你倒霉遇到這樣過分的女人，也不能就這樣墮落下去啊。」亞蓉正經的開始說教起來，還起身踱步，雙手背在身後，像個老學究似的。
「我沒有墮落。」他故意跟她唱反調，懶懶的對她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她呼吸一窒，心跳又開始加快。天，當他有心展現魅力時，是可以很迷人的。
「你還敢說沒有？」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故意裝出凶巴巴的模樣。「你每天都去PUB過這種浪蕩的生活，這是不對的，你知道嗎？發洩慾望並不會讓你快樂，只會讓你更沉淪。」她表情嚴肅又認真。
「可是我覺得很快樂啊。」俞驥舒服的坐在長椅上，兩腿分開，雙手支在頸後，故意鬧她。
亞蓉惱怒的瞋他一眼，「快樂的只是你……你那裡吧！」雖然覺得很尷尬，她還是紅著臉把話說完。
如今她已經知道他不是本性好色，當然希望能引導他走向正途。可他似乎被她逗得很開心，爽朗的笑聲直傳到她心裡，帶給她一種又麻又癢的感受。
她瞪著他，直到他止住笑聲，與她對視。良久，沒有人說話，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怦怦、怦怦的在胸腔內作亂。
「我決定了！」她緊張的大聲說，打破了靜寂氛圍所織起的曖昧魔咒。
俞驥忍不住皺眉，他真的沒見過聲音比她更尖銳的女人，幸好她只有緊張的時候才會尖叫，不然過沒多久，他可能就需要助聽器了。
不過……緊張？她為什麼緊張？
看她又開始踱步，他悠閒的問：「妳決定了什麼？」
亞蓉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表情正氣凜然，「我要當你的朋友，將你的生活導入正軌！」
朋友？俞驥傻了眼，這個申明可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朋友啊……可他，並不想當她的朋友。
幽黑的眼眸掃過她全身上下，眼裡燃起了火光。儘管她把自己包得像顆粽子，但瞧見她那認真嚴肅且又紅撲撲的臉蛋，俞驥很清楚自己想跟她上床。
在床上抱著她，跟這個認真的小不點做愛……
腦海裡浮現翻雲覆雨的熟悉情景，他感覺血液全往下腹部集中，不由得低咒了聲。長年在女人堆中打滾，他的自制力早已訓練得極強，就算PUB裡的女人刻意展露春光，都不一定能讓他立刻慾望高漲。
如今他卻因為她、因為幾個想像的畫面而興奮起來？搖搖頭，他露出苦笑。
「你不要？」看到他搖頭，亞蓉抿起唇，走到他面前站定，「你不能不要。」
「哦，為什麼？」他挑眉問。
「因為……」她偏著頭，不太習慣用霸道的語氣說話，想了半天，才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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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朋友了……
就因為亞蓉這句話，俞驥在週末來到台北車站前的新光三越。
到處都是人，年輕學生們結伴來了又走，說話聲、誇張的驚呼聲，加上巨大電視牆傳出的廣告聲，構築成週末假日特有的活力與熱鬧氣氛。
俞驥夾在他們之間，感覺很不搭調。唉，約在新光三越前的石獅子？從他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做過這種事了。想到亞蓉在電話中興高采烈的語氣，他只想歎息。
來到石獅子前，他看看手錶，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早知道就不要這麼早出門。
「你來啦，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嗎？」亞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容滿面，用力對他揮了揮手。
看見她今天的裝扮，俞驥心中的惡魔又開始蠢蠢欲動。她今天穿著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輕便的白球鞋，上身是粉白色襯衫，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看起來年輕又有活力，還上了點妝，唇瓣嬌嫩得讓人想入非非……
「走吧，我們去喝咖啡，今天我請客哦。」亞蓉笑得很開心，她已經決定要當俞驥的朋友，而第一步當然是要多相處、聊天囉。
她已經把俞驥的交友狀況向俞老夫婦報告過，也收到了報酬，雖然拿去付房租跟應付家裡開銷後已所剩無幾，不過一杯咖啡的錢她還出得起。
看她心情這麼愉快，俞驥也跟著興致高昂起來，可對她的提議，他卻搖頭否決。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喝咖啡嗎？」亞蓉困惑的望著他。
「這附近的咖啡館都不怎麼樣。」事實上，俞驥心中另有盤算，他不想跟她到人多的地方，只想和她獨處。
「那你想去哪裡？」她好失望，本想說喝咖啡就可以聊一整個下午的，不過他咖啡喝得比她多，他說不怎麼樣，那肯定真的不怎麼樣，不去也好。
「我們去看電影。」坦白說，他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好借口可以跟她獨處，他跟其它女人會去的地方，除了PUB之外就是賓館，現在卻為了她而傷腦筋，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看電影啊，好……好啊。」她已經好久沒看電影了，雖然有些貴，不過又不是天天看，無所謂啦。
三小時後，兩人走出電影院，亞蓉興奮的比手畫腳，聊著方纔的電影情節，說什麼實在太便宜那個壞人，應該給他更慘的下場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