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綠痕
斂去了笑意後,一臉冷色的天都緩緩高揚起右手拖曳至地的水袖。
「剛好,我也從沒打算在迷陀域裡攀親帶故。」
陣陣吵雜的聲響,自屋外飄進方醒的廉貞耳裡,他睡眼惺忪地自床上坐起,習慣性地在醒來後先檢查自己一回,在發現他仍活得好好時,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半晌,屋外眾多的腳步聲與此起彼落的喝聲大喊,令他有些好奇地看向窗外。
起身走出房間來到廳門處時,廉貞猛然停住腳步,怔看著天都正揮舞著一雙水袖,獨自面對院中二十來個身穿同樣衣著的男人,當其中一人以欲置她於死地之勢,揚刀欺近她的身後時,廉貞不假思索地立即躍出屋外,一手拉過已到了刀口的天都,另一手飛快地奪來一把刀,眼尖的他,旋過身子,頭一個就將手中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向站在遠處指使的聶春秋,在眾人訝然回首探看之時,他飛快地以一掌將天都給推到廳門前,再彎身自地上拾起另一柄刀後,他挺直了身子,站在原地迎接那些朝他衝過來的人。
被踢出戰局的天都,愣愣地看著那個本來還在她床上千喚不一回的廉貞,此刻正以她從沒見過的利落身手,替她打發她所惹來的麻煩。
她要殺的人……在救她?
這是什麼詭異的情況?
弄不懂他老兄在想什麼的她,訥訥地看著傷人卻不殺人的廉貞,將院中每個不速之客都給賞過一刀後,再抬起一掌,以可媲美帝國四域將軍的掌勁,一掌將眾人全都轟出她家大門,而在打跑了他們之後,他側首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轉過身子也準備要離開。
「慢著。」她扳扳頸項,慢吞吞地開口。
廉貞回首瞥她一眼,「我說過,妳若想活著,就別再跟著我。」
比起上一回,這回音調明顯低沉許多的他,口中的警告,讓天都忍不住感到有些害怕,尤其是在看過他亮的那一掌後,她更是懷疑起,她是不是不小心把帝國的第五個四域將軍給拖了回家……
「相信我,我也不想。」不想遭他報復的她,乘機向他解釋以免日後倒霉遭殃。「之所以會找上你,是因有人付了我一筆錢要你的命。」
他的臉上頓時寫滿了納悶,「誰?」他有得罪過人?
她沒好氣地搔搔發,「你的朋友。」
朋友?這世上他只有兩個朋友。
「阿爾泰?」在封誥與阿爾泰間二選一的他,毫不考慮地就選阿爾泰。
天都感激地向他頷首致意,「你很瞭解你的朋友。」果然,她就知道阿爾泰所交的朋友也不會有多正常。
總算弄清楚她為何會主動找上他後,心火暗生的廉貞,憤然地悄悄握緊了拳心。
那個無聊透頂的阿爾泰……都說過八百回他不要接近她了,誰教他們一個個都閒著趵來插手管他的事?
只想去找人算帳的他轉身就走,「抱歉,我不想成全我的朋友。」
滿腹納悶都未解的天都,飛快地閃身擋在他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並朝他搖搖一指。
「但我記得你是個很積極想死的人。」也不給她個合理的解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看在她在他身上白費這麼多功夫的份上,他起碼得給她一個砸鍋的答案。
他皺眉地澄清,「那是前幾日,現在的我並不想死。」七日的時間已過了,他才不會再繼續那樣反常。
「你是女媧?」她挑挑眉,冷不防地衝著他問。
廉貞愣了愣,從沒想過有人能把他的身份看出來。
「勉強算是。」
她眉心打結地問:「勉強?」這算是哪門子的答案?
他有些不耐,「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不行。」天都將臉一板,邊說邊朝他搖首,「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給拖回來,在你沒說清楚你為何老是打不死之前不許走。」她非得討個她這單生意為何做不成的原因不可。
在聽完她說的話後,廉貞驀地瞪大眼,以不置信的音調顫顫地問。
「是妳……把我弄來這的?」
她理所當然地環看著四下,「除了我外,你有在這宅子裡見到第三人嗎?」
像是寒月冰霜突然降臨般,下一刻天都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在訝然過後,隨即對她擺上一張陰寒得似要殺人的模樣。
「我……」在他一步步朝她走來時,她忙不迭地問:「我說錯了什麼嗎?」
「妳不該接阿爾泰這單生意的。」強忍住怒氣的他,忿忿地瞪視著視他警告於無物的女人。
「因你是顆燙手山芋?」親身體驗過後,這是她得到的唯一結論。
他冷冷哼了口氣,直接給她另一個更讓她頭皮發麻的答案。
「因妳的命不長了。」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這下可好,她得拿命來賠了。
「你可以走了。」雖然搞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一見苗頭似不對,天都毫不考慮的就下逐客令。
他厲瞪她一眼,「我不能走。」
她頭痛地撫著額,「為何?」這下可好,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說過,妳的死期就快到了。」他是忍住了衝動沒去找她,也努力的想避開她了,可就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七天裡,阿爾泰居然來這一招壞他的事?
「誰要殺我?」看他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被他專注的眼眸瞧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的天都,頓時因他而正經了起來。
功虧一簣的他,有些氣惱地撫著額,「神。」
天都朝天翻了個白眼,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嚇掉她半條命的理由。
「得了吧,我才不信這套。」她又不是被嚇大的。
「遲早妳會信的。」他也不急於一時,只是側轉過身子走向她從不給段重樓住的客房。
「慢著,為何神要殺我?」先且別說她從前曾侍奉過神,無緣無故的,她會死在神的手上?
廉貞頓住了步伐,背對著她許久後,他深吸了口氣,緩慢地回首看向她,在他眼裡,隱約地閃過了一絲愧疚。
「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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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時才要走?」天都兩手撐著臉龐,神情相當不悅地瞪著對桌那個強行留下的不速之客。
「我說過,不走。」天天被她問這句話的廉貞,手拿著乾淨的布巾,無動於衷地繼續擦拭著手中的名刀。
她毛火地攏緊了眉心,「我可沒說過我願讓你住我家。」土匪啊?死皮賴臉的住下不說,還反客為主的把她家當成他家的廚房逛,要不是因為有著打不過他的自知之明,她老早就一腳把他給踹出去了。
他涼涼瞥她一眼,「我可沒叫妳把我拖回來。」多事的那個人又不是他。
她怒扳著十指,「我要宰了阿爾泰那傢伙……」自他鳩佔鵲巢地住進來後,她就無一日不後悔接了這單生意。
廉貞不但不反對,還不忘叮嚀她,「記得到時順道幫我捅一刀。」
「你這算哪門子的朋友?」
「我們的交情本就不好。」他低低冷笑了幾聲,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後,他再看向什麼都還沒做的她,「今兒個的午飯呢?」
她忍不住揚高了音量,「你還想在我這搭伙?」住她的、用她的,還想吃她的?這男人的臉皮是牛皮做的嗎?
他惡質地對她笑著,「賺了阿爾泰那麼多黃金後,妳不覺得妳該大方點?」也不知阿爾泰的成功標準到底在哪,那個嫌錢太多的傢伙,居然昨日一早就托人把剩下的另一半報酬給生意沒做成的她送了來。
霎時一股火氣直往腦門沖的天都,緊抿著唇,踩著怒氣沖沖的腳步,二話不說地殺進房裡,在她出來時,手上多了一隻令他眼熟的布包。
「拿去!」她使勁地將布包扔至他的面前。「統統拿去還給他,然後你也給我滾出去!」瞧他那是什麼鄙夷的眼神?生意既然沒辦成,她本來就沒打算收的,是那個阿爾泰自作主張要倒貼給她的好不好?她才不是什麼黑商。
「另一半的黃金呢?」廉貞瞧了瞧眼前的布包,而後微偏著腦袋問。
登時表情顯得有些心虛的天都,兩眼不自在地瞥向一旁。
「喲,已經用光了?」他問得很刻意,懸在唇邊的冷笑刻薄得跟什麼似的。
堵不回去,又滿腹苦衷說不出口,敗下陣來的天都沒好氣地撇過頭用力坐下,但在又瞄到他臉上始終滯留不散的笑意時,她忍不住氣吼吼地指著他的鼻尖。
「我先告訴你,我之所以讓你留在這,才不是因為我相信你的鬼話!」
他依然不慍不火地應著,「我也告訴過妳,遲早妳會信的。」
天都悶悶地想著,這男人是存心想觸她楣頭,還是壓根就見不得她日子過得太悠哉痛快?
令她最懊惱的是,每每同他說上一回話,或是趕上一回人,她就得因他而內傷加鬱悶一整日,而他卻恰巧與她相反,就像是前陣子那個想自盡的人完全不存在般,現下的他,日日都以符合他外表的優雅姿態,以及平靜無波的神態出現在她面前,不但對她的所作所為皆不以為忤,他甚至還很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