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桑雅
怎麼又扯上何曉生了?!她微一蹙眉,最近總是動不動就會想到他。
「你該不會已經忘記我堂哥了吧?」
丁易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已經在記憶園中找到對皇甫時俊的印象,他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好脾氣、好修養的人,永遠都是笑臉迎人,對於再討厭的人也絕不令人難堪;和他一塊兒談天說地東聊西扯是一件極舒服的事。他博學多才,懂繪畫,寫了一手好字,流行音樂也玩得不錯,更是室內設計高手。他是丁易汝見過最有才氣也是最好性情的人。
雖然六年不見,但現在一想起來,她仍記得皇甫時俊那一雙純淨、黑白分明的單眼皮眼睛,那是一雙不該屬於男人的眼睛,太無邪了!尤其他又生了一張娃娃臉,加上他笑起來嘴角邊總有兩個小梨渦,眼眶下也有兩個小笑渦,這些令他看起來顯得稚氣未脫。
「我堂哥這次回來,他的模樣還真是嚇了我一跳呢!」皇甫紅玉好像在說一件極為興奮的大事似的,「你看了他一定也會嚇—跳的,他的膚色變成巧克力的顏色,曬得很漂亮!」
丁易汝仍記得六年前初見皇甫時俊時,他溫文有禮的舉止,令人一看即知是好人家出身的氣質。只可惜她對他不來電,所以一直當他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去不去?」皇甫紅玉碰一下易汝的手肘,「我們在KIV已經訂好包廂,都是幾個熟識的老同學。」
「要玩到三更半夜?」雖然極力想避開何曉生,但她還是遲疑了一下。
「反正就是盡情地玩到瘋夠了為止,我堂哥對目前流行的KIV很有興趣,你也知道他喜歡玩音樂嘛!好啦,好啦,既然你來了,我就不能放你走。」
她知道易汝幾乎從不參加舞蹈工作室的任何聚會,可是這回……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她給拖去。
皇甫紅五拿起大包包,硬是強拉著易汝往外走,這個紅娘她是當定了!以她堂哥那麼優秀的好男人,絕對可以勝任好丈夫的角色。
至於這段姻緣能不能成,那可就要靠堂哥他自己的努力了。
第七章
夜已深,兩三顆星子掛在夜空中眨眼微笑。
因為時間太晚,所以皇甫時俊負責將易汝安全送回山莊。皇甫時俊的交通工具是一部越野摩托車,屁股蹺得高高的,很拉風的那款。據說是多才多藝的皇甫時俊自行改裝而成的,原本不值多少錢的零件居然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變成極為漂亮的新模樣。
由於沿途幾乎沒有什麼車,所以沒多久時間,他們便已到達山莊的門前。
丁易汝下了車,朝他揮手道別後便要往屋裡走,皇甫時俊卻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問他說:「怎麼了?」嘴巴是在問他,其實心裡卻掛念著自己今晚沒有預先打通電話給何曉生,不曉得這麼晚回來他會不會生她的氣?或者會為她等門嗎?
皇甫時俊的娃娃臉這時卻很嚴肅,一笑也不笑地看著她。
丁易汝偏著頭想:他到底怎麼了?微涼的夜裡他的鼻頭居然猛冒汗?
皇甫時俊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攬過她的腰,在丁易汝還來不及掙扎時,他的唇已經印上了她的。
「別……別……」她極力地想掙脫。
皇甫時俊是難得的新好男人,可以說是文武全才,人又和氣善良,絕對值得女孩子托付終身。不論是談情說愛,或是平實溫馨的婚姻生活,毫無疑問,皇甫時俊都是最佳人選。可是……
可是為什麼在這時刻,她的腦海裡竟浮現何曉生兩次擁吻她的畫面?
皇甫時俊的吻其實也很溫柔,但她就是沒有絲毫的感覺,彷彿還有莫名的罪惡感……罪惡感?!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背叛了何曉生的感覺,可是為什麼呢?這沒有道理呀!她和何曉生只是一年期的契約式假夫妻,彼此都不需為對方「守貞」,何況她並不愛他!
就在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沉睡已久的情愛在這時絲毫不留餘地,完完全全地甦醒。原來她是愛何曉生的。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但她現在已完全明白自己的心,她愛她的丈夫,這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她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罷了。其實她一直是愛著他的,在很久很久之前!
然而她又到底愛他什麼呢?他的冷酷?他的俊逸高傲?他偶爾的溫柔對待?究竟她是怎樣愛上他的?總不會是因為他的吻而情之所鍾吧?
但不論如何,知道自己的情感歸屬是非常令她喜悅的。
皇甫時俊猛地放開她,並且紳土地退後一步,他的眼緊緊盯視她的雙眼,一抹哀傷悄悄地爬上他的眼底。感覺敏銳的他勉強咧開嘴角微笑,他已經知道他的愛只能是單行道,是得不到回應的了。
「對不起,我不該唐突冒犯你。」
丁易汝低垂下頭,她只覺得對他好抱歉。「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其實我已經結婚了,這裡是我丈夫和我的家。」
他一時愕然,「紅玉沒有對我說過。」
「是我不好,我忘了跟她說。」她只好抱歉地苦笑。其實結婚這種大事哪有可能忘了說?當初結婚時,她不告知任何朋友是因為她認為這婚姻既然只有一年的壽命,所以沒必要跟任何人提起,何況婚禮當天是她和何曉生的第一次見面,倘若先前別人問她你的丈夫長什麼樣子,她要怎麼回答?因為就算是相親結婚,兩個准新人彼此也應該見過了面才會進禮堂的。
她這種牽強的說法,皇甫時俊當然不信,但是懂得體諒人的他,並不加以探問。雖然他與她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他還是衷心地希望她能開心地過日子。
只是六年的暗戀之情他怎麼能輕易放下?畢竟丁易汝曾經是他最渴切的愛戀啊!然而佳人已情有所歸,即使他萬般不捨又能如何?何況他是男人,男人應該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他自嘲地苦笑,心裡有個聲音在掙扎——丁易汝她並未和你有過任何糾纏,這只是你個人的思慕罷了!
為情所苦的痛只有在心裡自己承受,至於顯現於外的呢?他希望留給丁易汝的是最好的印象,而不是煩人的死纏爛打。
他伸出巧克力顏色的大手,微笑道:「可以繼續做好朋友嗎?」
「嗯,一輩子的好朋友。」丁易汝高興地伸手與他相握。
這是他們友誼真正的開始,她相信和他的友情明亮潔淨,並且可以肝膽相照。
丁易汝忽然想到曾在書上看過的一句話,便說:「做朋友比做情人還來得更深遠、長久。」
有她這句話他已覺滿足。「我走了。」他跨上摩托車,奔馳而去。
丁易汝在原地佇立了一會,看著皇甫時俊揚長而去。他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但是她竟決絕地捨棄他,愛情真是強求不得,她釋懷地笑了。在轉身的剎那,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意外地看見陽台上昏黃的燈光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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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丁易汝直衝上二樓陽台,已不見何曉生的人影,她旋即跑到他書房門口敲門。
過了好久,書房的門才打開,高大的何曉生似乎不想讓她進門,所以以他一八五厘米的身體擋在門口。
「你看見他吻我了?」她直截了當地問他。
何曉生劍眉緊蹙成一道,他冷著聲音:「你應該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她立即接口:「所以不可以和別的男人亂來?」
他不語,但臉色鐵青。
「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她仍一副沒有做錯事的神氣模樣。
他的右眉略微地挑高,「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我想你是愛我的,對嗎?」她的笑容愈來愈甜美、愈來愈嬌俏,也愈來愈像是真的在玩把戲的小魔鬼。
他只是淡然一笑,「你還不算太笨。」
「這樣的回答代表你愛我?」雙眼閃爍晶亮的她,彷彿正下陷阱,等著他跳進來。
倏地他一把拉過她貼靠在自己胸膛,他挺直如希臘雕像般的鼻子靠近她的俏鼻尖。
「怎麼?大野狼要攻擊小紅帽了嗎?」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輕吹氣。
「小女孩,你別妄想引誘我。」他瞇起眼睛笑了,這時的他終於知道唯一能夠抑制他的怒氣,改變他不近人情個性的一帖良藥即是她甜膩柔美的笑靨。這將會永遠成為他的致命傷嗎?
「你可以抱我去睡覺嗎?」她用軟弱無力的聲音撒嬌道。
至於父親的諄淳告誡——她和他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管他的呢!反正她丁易汝從來就不是唯父命是從的女兒,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父親是發自內心地欣賞何曉生,不但如此,父親似乎還非常渴求何曉生能夠成為丁家真正的乘龍快婿。說不定這正是父親的詭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