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桑雅
不過令他覺得好笑的是,她居然光著腳丫子。看來今天的晚餐她沒吃飽,現在的她大概是餓極了,所以連穿上居家拖鞋的時間都吝於浪費。
尤其是她身上穿著小肥豬圖案的大T恤更令他詫異,他以為以她二十四歲的年紀,應該是穿著美麗、成熟的絲質睡衣,而不是這種孩子氣的稚氣睡衣——如果這種寬大的衣服勉強稱得上是睡衣的話。
但是他喜歡這樣的她,帶著一股純真的性感。
「大功告成囉!」完全無感於他的存在,丁易汝開心地大叫,她真的是餓扁了。
她挑起麵條,立刻往嘴裡送,但是立即又吐了出來。天呀!原來用白開水煮麵條居然這麼難以下嚥,一點味道也沒有。
她的秀眉微攏,實在是吞不下去,可是又餓得好難受,怎麼辦?
「我弄給你吃吧!免得別人說我小氣到餓死自己的妻子。」
彷彿是回應她的苦惱似的,何曉生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丁易汝原想反唇相譏,奈何情勢逼人,她的小肚子不爭氣地在這個時候怪叫了起來。
他笑了笑,意外地居然沒有嘲笑她。
丁易汝呆呆地看著他捲起袖子,露出結實、古銅色的手臂,她存著懷疑地想著,堂堂尊貴的何大公子能夠做出什麼美味可口的食物?哼!不要把廚房燒掉就該偷笑了。
「意大利面和干貝菊花湯可以嗎?」他詢問她,用不疾不徐的淡然語氣。
「隨你高興!只要能吃就行了。」丁易汝的口氣非常壞,其實她是故意口氣那麼沖的,她仍記恨著晚餐時他對她的調侃。
他無關痛癢地逕自一笑,開始動手忙了起來。
沒多久,香噴噴、熱騰騰的意大利面和干貝菊花湯已豐盛上桌,丁易汝驚愕得眼睛睜得圓大。他是怎麼做到的呀?她不禁嚥了下口水,真的好香哪!
「吃吧!」他將筷子遞給她。
再大的矜持也抵不過肚裡的飢餓感,他要取笑就讓他笑個夠好了。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嚥了起來。嗯,麵條真Q、肉燥真香;再喝一口湯,更是心滿意足,也許是餓極了吧!她覺得這手藝足以媲美五星級大廚。
「你有這麼棒的手藝,為什麼還要請張媽煮飯?」她一邊吃一邊問,填飽了肚子的她忽然覺得心情大好,看在他煮東西給她吃的份上她就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了。
「我那麼忙,總不能讓你三餐不繼,畢竟你是我的妻子。」他淡淡地說。
「喔!」她不予置評,仍是埋頭在食物裡。
「慢慢吃。」她一副狼吞虎嚥的模樣令他笑開了,她是他第一個見過胃口特好,而吃相不怎麼淑女的女人。
「吃太快會鬧胃痛。」他叮嚀她。
「嗯!」她放慢進食的速度,並沒有發覺他溫柔呵疼的注視目光。
「你們家的兄弟都像你這樣精於廚藝嗎?」吃了一口乾貝,她又問。
「何家的男人每個都能夠煮一大桌好菜,這全是拜我父親所賜,從小他就喜歡教我們煮東西。」
「喔——」她拖長尾音,心裡暗暗思量,起碼何曉生還有這項優點,不過看一個酷酷的男人穿著圍裙、拿著萊刀,這倒是有點奇怪。想到這畫面她忽然笑了。
「你不是在取笑我吧?」他輕鬆地問著,絲毫不以為意。
「不,我在讚美你,這個時代有很多女人都不諳廚藝了,更何況是男人?」
一陣靜默後,丁易汝抬起頭驚訝地發現何曉生的表情竟然有點不自在,似乎還有點靦腆呢!
這是曾經打她一耳光又無恥地強吻她的男人嗎?
「你很可愛!」她由衷地讚美他,但她不知道對一個大男人來說,可愛這字眼是有點污辱成分的。
「我可以懷疑這是你對我的污辱嗎?」
「如果你硬是要曲解我的意思,隨便你。」她不自覺地笑了笑,這頓消夜吃得舒服極了。
原本是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問他,到底他父親為什麼硬要她做他們何家的媳婦?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而且也是因為要知道這問題的答案,當初她才會點頭穿上嫁衣,成為他為期一年、有名無實的妻子。
可是現在的氣氛似乎可以算得上是和諧,這是他們倆結婚以來第一次沒有冷言冷語相向。她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
也許是她懶得和他吵架吧!不過他這種人似乎不需要和任何人吵架,他只需用冰冷的眼神瞧人就夠恐怖的了。
他忽然對她說:「你應該將頭發放下來,這樣的你很美。」
「哦?」她眨眨眼有點茫然,最後才終於弄懂他說了些什麼。
她突然覺得臉上的一陣躁熱,她想自己一定是臉紅了。奇怪!她對男人的恭維一向是麻木不仁,早已習以為常,可是他這一句話為什麼如此輕易地就激起她心中的漣漪?!
她還是習慣那個老是對她冷嘲熱諷,連笑容都冷酷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何曉生。
討厭!他幹嗎直盯著她看?她的臉上長了麻子嗎?
「我吃飽了,謝謝你。」匆忙丟下一句,她慌亂地快步跑上樓。
然而眼光停留在樓梯口,久久無法收回目光的何曉生卻是滿心翻騰。
他似乎為她怦然心動了,他想克制,但情苗已植,怕是難以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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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丁易汝因為睡晚了,至七點多鐘才起床。盥洗完,她坐於化妝鏡前梳著長髮,竟不自覺地發起呆來。早餐要做些什麼呢?如果煮粥,那麼小菜要怎麼弄?她只會簡單的荷包蛋——而且沒有一次煎過完整的,炒銀芽又好像太小家子氣了。如果西式早點呢?她還是只會煎「破破」的荷包蛋,了不起再烤個土司、塗上果醬就是她最拿手的了。
雖然外宿已好幾年,也一直自稱是獨立的女性,可是通常她都是一個便當就把腸胃給擺平了,何況家裡的園丁伯伯時常會奉她老爸之命,帶些湯湯水水的讓她打牙祭,以致於她從未費心在吃的方面。
「咦?我幹嗎為了要弄什麼早餐給他吃而煩惱?」
但旋即又替自己的想法解釋,「我只是投桃報李而已。」畢竟昨夜他親自為她煮消夜啊!
「何況我是他名義上的妻子,總要『做做樣子』,盡一下我該盡的責任。」她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牆上的布谷鳥時鐘這時咕咕叫了八聲,她才趕緊將長髮扎綁好,三兩步地跑下樓去。
「早安!」何曉生的臉上難得地帶著笑容,他的手上正端著一盤香味十足的培根。
「嗯,早安!」她有絲詫異,不太自在。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似乎不錯,否則他一向不是這種笑容可掬的人。
「我晚起的妻子害羞了?」
去你的!丁易汝瞪了他一眼,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男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一天不設法激怒她會難過嗎?
忽地她「撲哧」一笑,何氏集團的大公子如果曉得她把他比喻為狗,大概會想掐死她吧?
「你的思緒似乎隨時會亂飛?幸好我對打探別人的思想沒什麼興趣。」但是對你卻是愈來愈有興趣!當然他不會如此赤裸裸地告訴她,他只是意味深長地抿嘴微微一笑。
「對不起,讓你做早餐……」她不好意思地說。
「誰做都一樣。」他又是淡淡一笑。
說得也是!誰規定兩性婚姻裡的家事非要女人全部包辦?她可不是免費的女傭。如果是為了愛情,或許她會甘心做牛做馬——唉,或許世間女子皆是如此!但可惜她與他之間只是契約關係,她用不著絞盡腦汁地想讓自己成為及格的免費女傭。
「你經常如此?」
「嗄?」他在說些什麼?
他笑說:「我是說,你經常讓你的思緒與身體分離嗎?」
她不打算回答,又盡力地克制自己不與他吵嘴——總不能對他表白,說她是因為他才時常不能自己、莫名所以地陷入紛雜的思緒裡,她絕不會給他任何取笑她的機會。
為避開他的問題,她乾笑了幾聲,說道:「我下午要去舞蹈教室教舞,大概要晚一點才會回來。」
話剛說完,她立刻後悔了,她幹嗎對他報告行蹤?他是她什麼人呀?不過是假丈夫罷了!他沒有權利過問她的任何事情,她也無需因為要替他做飯而趕時間早早回來。她和他只是共處一個屋簷下,同桌吃飯而已。是的,僅僅如此而已!她要謹記在心。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可以用所有的時間盡情發揮你在舞蹈或是音樂上的任何才華,我不會干涉你的。」他停頓了一下,又溫柔地笑說:「不過,我仍然很高興你肯告訴我這些。」
「嗯哼!」丁易汝悶悶地由鼻腔裡發聲。他烤的小牛排口感很棒,她又往嘴裡丟了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