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立看的花木桂,輕輕的在心戾叫道:──啊!晚眉!晚眉!如果我有你一半關心他,就好了。雖然這孩子是我生的,可是,我……此不上你,晚眉……。
但是,一切都太慢了,正像晚眉說的,悔死、愧死、也都是偶然呵……。
一周完年,那厚重的黯冬,尚未褪盡,似乎,春的腳步乍然近了。
在深綠的老葉間,偶可發現新抽出的嫩芽,嬌怯的料顫在枝椏中,這一發現,晚眉幾乎是樂透了。
她立在門前,一棵不很粗的樹幹上,發現了新綠,她高興得不忍稍移眼光。
由稚嫩的生命,她又想起了易錚,不過,當黑暗過去了時,人是該自拔的,倘或成天只溺在黑漩渦中,於事何益?於己又何益?
「晚眉!」荊媽探出頭來,叫道:「你爸爸找你!」
「來啦!」
晚眉一頭鎖進客廳,凱成正由房間出來,晚眉立部上前扶住他:「爸,您今天氣色好多了!」
「嗯。你──。」凱成望望晚眉:「你也很好。」
「我剛剛看到樹間抽出新芽,春天到了!真快。」晚眉有感而發地。
凱成笑了笑。
「爸,您說,春天到了就讓我去找工作。」
「不急嘛,嗯?」凱成在客廳上落座,晚眉也坐在旁沒:「我要先知道,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什麼都可以做呀!」
「你忘了爸的交待?嗯。」
「交待什麼?」
「做什麼都好,爸不准你再找什麼褓姆的工作,記住了哦!」
「唉呀!爸,不是世界上每個家庭都像易家──。」
「不准就是不准──。」凱成半認真,開玩笑地。
但是,晚眉知道,凱成不是開玩笑,這事他已提過不下十次嘍!
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奇怪的事,才剛談到易家,易家的人,竟然出現在大門外,筆直走進來。
晚眉以為自己眼花了,或作夢了,不,作夢也沒這麼真切!
頓首的,是易韶,接著秋儀、中皓,魚貫走了進來。
凱成仍端坐看,但眉頭打了個結,心下嘀咕看:──該死」又要惹我女兒了!
晚眉一時手足無措地,她根本摸不出他們的意圖,何況,都有一些日子不曾聯絡了。
她偷看一眼中皓,發兌,他不但沒有瘋掉,反而神米奕奕地。
「這位是荊先生?」易韶首先開口:「我姓易,叫易韶,這位是拙荊,鳳秋儀,這位是──。」
「我都知道。」凱成不很友善地:「請坐,晚眉,去倒茶。」
晚眉柔順的低低眼,轉身進廚房。
另韶不以為意,回頭朝秋儀、中皓道:「坐!坐。不用客氣。」
荊媽由門外進來,見狀不由得愣了愣。
「這位是晚眉的媽媽吧?」秋儀立即又起身,走向荊媽,親切的自我介紹起來。
「坐!坐嘛!我去倒茶。」荊媽點點頭,露出笑臉,回轉身進入廚房。
這時,晚眉捧著茶,走出來。
「易先生是個大忙人,光臨舍下,不知有何貴事?」凱成雖在病中,畢竟是上了年歲,說話不卑不亢。
「我……是為小犬的婚事,來求您──。」
「易先生,我荊某人雖然窮,女兒可是清清白白的,她不當富貴人家的小……」
「不!不!現在不作興這套了,」易韶忙接口:「何況,若是當小,我怎敢上荊家的門。」
「易先生會說笑,令郎不是結婚了?有合法的妻子?」
「唉!這都是內人不對!」
「是的,」秋儀接口:「我太糊塗,耽誤了中皓的幸福……。」
看他們夫妻一人一句,荊凱成道:.
「那些都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們不談。請喝茶吧,我身體不太舒服,無法陪你們──。」
「荊先生,您不能進去。」秋儀有點緊張地。
凱成盯她一眼,秋儀仍不失雍容,但似乎少了一份尖刻。她讓凱成看得粉臉一紅,低低頭,她裝看拉衣服,避開削成詢問式的眼光。
「荊先生,」易韶道:「本來,我我免得令嬡是個心地好,有見地的乖孩子……。」
「那是我家的事。希望你們別盡扯上我女兒。她可能明天開始上班了。」
中皓一聽,急壞了,他瞪住晚眉,問:「晚眉,是真的?」
晚眉望削成一眼,封不回答中皓,中皓急得口結:「晚……晚……晚眉,你不能!不能去,我……我……我……。」
易韶歎了一口氣,向凱成道:「荊先生,請你別為難小犬,他病才好…….。」
「你這什麼話?」凱成動了氣:「別為難令郎,難道就該陪上小女?」
「你嫌我們中皓哪裡,您說!」秋儀道。
「什麼都不嫌,只嫌他結婚了!」削成乾脆說。
「如果他離婚了呢?您還嫌嗎?」秋儀又急又快的接口。
凱成明穎的一愣,尚未回過神來,晚眉已開口:「木桂願意嗎?」
削成臉色一描,叫道:「晚眉,你進去。」
晚眉依言,只得閃入廚房,中皓好急,急得臉都紅了,卻只能眼巴巴的望著晚眉背影。
「荊先生,不瞞您說,」易韶了然中皓的情緒,倘只得直話直說:「花木桂已離開我們易家,實際上,小犬和她並非夫妻,因為,她愛上我們易家的園丁,所生的孩子,不是中皓的,認真說來,我們中皓尚未結婚……。」
「因為晚眉和中皓感情融洽,」秋餃接口說:「我也很喜歡晚眉,她外表柔弱,其實心底很溫厚又有見識。」
「不錯!」提起晚眉的好,正中凱成下懷,他接口說:「我這個女兒,確是人中之鳳。」
「荊先生,你一定捨不得你這個女兒吧?我們易家別的沒有,就是只有幾片土地,要人看管,嫁給我們易家,我一定捨不得她作活,只要她巡視一下,開開客口
就成了。剛好,她跟中皓也合得來,我們都老了,讓替兒女設想……。」秋儀打蛇隨棍上,一席話又捧又合情理的。
凱成頗有同感,他是看過女兒為中皓傷心的情形。想了想,他問易韶:「你說,中皓的妻子走了?她如果再回來呢?」
「這次是徹底走了。她已辦妥離婚手續。我才敢上你荊家的門。」
「怎會──這樣?」
「她是讓晚眉感動了的。」秋儀立即又接口:「否則,她哪那麼好說話?」
削成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有這麼大能耐,心一喜,話風就轉圓了:「這事,還是得問過她本人才好。」
「當然!當然!」易韶立即接口。
凱成立卸扭頭,大叫道:「晚眉出來一下。」
晚眉依言,果然走了出來,凱成複述一下方纔的事,當然,也包括木桂的事。
「爸,這種事,您決定了就好。」晚眉雙頰紅咚咚地,低著眼,她細理的說。
「晚眉!」中皓站起身,岔口道:「我還有個請求,就是請你爸、媽,也住到「流翠園」來,好不好?」
易韶、凱成、秋儀都沒人說話,但三個人、六隻眼,卻灼灼的望望中皓,又看向晚眉。
晚眉覺察到這喘不過氣來的低壓,偏偏中皓又不避嫌的直問她好不好、好不好地。
她的臉頰更見酡紅,抽撇嘴,瞪中皓一眼,她羞躁一躲腳,反身奔入廚房…;
中皓起身,竟然忘形的追了進去……。
客底上的三人打然齊聲大笑,凱成笑看笑看,眼角竟迸出了一顆淚:「易先生,我剛才說話太不客氣,請多包涵。」
「不!不!是我們夫婦唐突了!」易韶忙說。
「其實,咱們都是為了子女。」秋儀有感而發地說,當然,她是指包括弄巧成拙了的花木桂的事。
「是的!你們都明白,父母對子女的一片心,總是綿綿無痕的。」凱成語重心長地,這些日子,隨看晚眉的情緒,他亦是感同身受。
三人會意的交換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在窄小的客曉內,竟然瀰漫了濃濃的溫情,溫情似乎逐漸的溢出,溢向廳外,那株殘冬中,正冒出新芽的枝啞。
是的!殘冬未盡,而枝上春意已十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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