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陶妍
「我知道也許是誤會，但她說的有些卻也是事實。」小月的聲音有些孤寂，茫然地望著前方。「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本來就不應該闖入他的生活。他每天吃著法國大餐，有一天突然吃到了路邊的小吃攤，也許一時間會覺得很新奇，卻不可能把它當正餐，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去吃他的法國大餐。」小月的神情黯淡，聲音卻是超冷靜。
講到這裡，小月的眼眸變得更加深沉而幽暗。「這種狀況，我不是沒有遇過，我只是氣自己為什麼還會犯相同的錯誤？」
她是指唸書時那一次失敗的戀情，之後她乾脆跟人保持距離，不相信也不期待，有人會真心對她好。
如今卻因為關廷風，打破了自己的防線，而結果，依舊是傷害。
「你真的覺得他是那種人嗎？」
紗紗覺得關廷風不是那樣膚淺的人，但受過傷害，又有一點自卑感的人往往不能用正常的角度思考事情，現在的小月正是如此。
她垂著眸，低聲說著。「我一直不相信，有人會真心喜歡一個灰姑娘，從小我就在想，如果灰姑娘從來不曾變成公主，王子還會喜歡她嗎？」
她甚至無法確定關廷風對她是新鮮、好奇或是同情？
紗紗也猶豫了，她相信關廷風的確是喜歡小月的，可是喜歡到哪一種程度？又是哪一種喜歡？她不敢說。所謂的上流社會裡，多的是不堪的愛情，關廷風對小月的愛又是哪一種？她真的不敢說。
如果灰姑娘從來不曾變成公主，王子還會喜歡她嗎？
這是個現實而又殘酷的問題，而這個答案只有王子能夠回答。
***
關廷風開完話，急急走進辦公室，準備打電話叫家裡那個懶惰蟲起來吃飯了。
一打開門，卻看到John在他的辦公室。
John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地上卻還是一片狼藉。「這——這怎麼回事？」關廷風看著散亂一地的資料。
「啊，這個啊，是你請的那個新職員啊！她剛才一進來看到我在你辦公室裡，就忽然大發脾氣、亂摔東西，她還拿東西丟我呢！」想投進他懷裡，卻連邊也沒挨到。
是小月來了嗎？怎麼會跑來公司呢？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呢？現在人在哪裡？」關廷風著急地問道。
「廷風，我是專程來看你的耶，你一點都不關心人家！」JOhn伸出塗著宏丹的玉手，撫摸他的胸膛。
「我問你，她在哪裡？」他一手扣住John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直喊疼。
「關廷風！你居然為了她這樣對我？」John疼得快掉淚。
「John，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是沒有感情的，但我對她不一樣，告訴我，她去哪裡了？」
「你說得這麼明白，就不怕傷了我？」John的眼中有恨意。「傷了我，你就不怕失去我這個客戶？」
「不說明白，對大家都不好。」
關廷風直話直說。「至於工作上的問題，我相信你還不至於笨到公私不分，取消合作我也無所謂，損失的是你。」他的態度總是充滿自信，令人恨得牙癢癢，卻又無法駁斥。
「關廷風，你太無情了。」John拎起皮包往外走。
「至於你那個女人，她說她不做了，而且還叫你永遠不要出現在她眼前。」
得不到的東酉破壞一下也好，John得意地走出門外。關廷風並沒有再多問，他已經可以想像小月誤會了什麼。
他不是無情，只是愛情和遊戲，他一向分得很清楚。當他遇見小月之後，他漸漸變得戀家、愛家，不想再如以往那樣遊戲人間。
不過目前，他得先想辦法找到小月，否則以她的倔脾氣，很可能永遠不再見他的。
＊＊＊
關廷風焦急地在辦公室裡踱步。打電話回家沒人接，小月的手機也沒有開。
對了，他忽然想到一個人，立刻拿起電話。
「喂？容小姐，我是關廷風。」他聲音透露著急切。「請問——」
「啊——」電話那頭的人一聽到他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變得驚慌失措。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小月千交代萬交代她什麼都不可以說的。
「容小姐，請你告訴我小月在哪裡？我想她可能對我有些誤會，我一定要立刻見到她。」他懇切的聲音裡充滿著無庸置疑的關心。
「我……」紗紗猶豫著。「我剛剛才送小月去火車站……
「火車站？」關廷風不明白，她去火車站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關先生，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紗紗在決定是否回答他之前，必須先知道一個答案。「你喜歡吃法國大餐？還是路邊攤的小吃？」
關廷風眉頭一皺，這是什麼問題？
「吃什麼東西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一起吃。只要自己喜歡的人在身邊，青菜豆腐都是最美味的料理。」
嗚……好感人啊！紗紗都快便嚥了。「好啦，我告訴你……」
紗紗把樓小月心中的不安和煩惱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了關廷風。
原來，她一直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自尊，動和自卑感，而車不肯相信他的感情？而現在，她又因為這個原因再度落跑？不行！他不能讓她用這種理由當作逃避的藉口，她難道從沒想過，這樣對他而言並不公平嗎？
「你放心，那傢伙為了省錢，坐的是復興號列車，要六個多小時才會到，你坐飛機的話，應該可以趕得上啦！」
關廷風立刻掛上電話，轉撥秘書分機。
「叫司機立刻到門口等我，還有，叫高雄分公司派一輛車到機場接我。」
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不會在乎她是灰姑娘還是公主！她對他的吸引力就是這麼強，不管是吃法國餐還是路邊攤，就是想和她在一起！
關廷風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向樓小月證明自己的心意！
尾聲
小月背著背包，坐了六個多小時的火車，腰酸背痛地下了車。還要再搭一個小時的公車，才能回到鄉下的家。當她坐上公車時，天色已經暗了。
公車到了站，她下了車；不過，她家裡距離站牌還有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原本打電話回家，希望有人能出來接她，不過家裡的電話已經被切斷了，她只好認命地走下去——
鄉下一到晚上，安靜得不得了，走了二十分鐘，終於看到熟悉的紅瓦三合院。
她走進院子。「爸！媽！我回來了啦！」
奇怪？怎麼沒人應？
不一會兒，正在念國小的弟弟跑出來開門。「姐，你回來了啊？」她看到弟弟手上拿著一堆糖果和玩具，心中不禁納悶，奇怪，家裡都破產了還有錢買玩具？
「這誰買給你的？」她問。
「叔叔啊！」弟弟笑出兩個酒窩。
「叔叔？」她們家已經好幾年沒有親戚跟他們聯繫了，怎麼會有叔叔？「爸、媽呢？」
「在請叔叔吃飯啊！」弟弟嘴邊還有飯粒。
果然，她提著行李一進門就聽到廚房裡面傳出熱鬧的喧嘩聲，這種老舊的三合院，飯廳和廚房通常是連在一起的。
真奇怪耶，房子都要被查封了，還有心情請客吃飯啊？小月一臉不悅地往廚房飯廳裡走。
「媽！明天銀行就要來查封房子了，還不趕快收拾東西……」她一腳踏進破舊的廚房，看到眼前圍在一桌吃飯的人，卻差點沒跌倒。
關、廷、風？他怎麼會出現在她家的飯廳裡？還和她一家人圍在圓桌上吃飯？
「叔叔！」弟弟衝向他身邊坐下。「我姐回來了耶！」
「你……怎麼會……」砰！她的行李直接落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媽——」她轉而望向媽媽。
「小月啊，太好了，我們不用搬家了！」媽媽一臉喜孜孜的，身上穿著喝喜酒時才會穿的紅色衣裙。
「都要謝謝這位關先生，幫我們解決了銀行的問題，呵呵……」老爸也拿出了過年才會見到的陳年高梁酒。
現在到底是怎樣？「關廷風，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大聲喊著，怎麼她還沒到家，他已經把她全家人籠絡得服服財貼？
看到小月噴火的前兆，爸媽很識相地趕緊起身離開。「啊！八點了，我們要去隔壁家看電視供！」爸爸拍拍她的肩膀，然後走出廚房。「對了，小月，你還沒吃飯吧？你跟關先生好好聊聊！」
「妹仔，你這個男朋友不惜啊，嘻嘻！」媽媽經過她身邊時，也拍拍她的肩膀。「阿弟，走了啦！來去阿水嬸家看電視了啦！」
小月的臉愈來愈垮，愈來愈綠……為什麼要去阿水嬸家看電視？因為他們家的電視早就被剪了啦！
人走光了，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來做什麼？」小月的眼神依舊怨忽地看著他。
「老婆離家出走，沒人煮飯給我吃，我當然得來娘家把她請回去啊！」他一臉皮皮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