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蕎安
「我代表若涵向你道歉,她從來沒有這麼尖銳過。」關上門後,劍鷹立刻對雨萱說。
「我瞭解,我在乎的只是她會因此而放棄自己。」
「我也擔心會這樣,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更加盯緊她,小心她別做出什麼傻事來。」樓劍鷹握住她的肩膀,又說:「你放心,我會派人守在她的四周。」
雨萱就這樣被他溫柔中帶著憂鬱的眼光深深吸引著,而劍鷹也同樣的走不出她深邃的眸光,兩人就那樣互視著對方,彷彿所有的語言都在彼此的眼光中道盡了。
一旁的大衛狐疑的看著彷如雕像的兩人,突然有所頓悟,他看著雨萱的神情,立即覺得受傷,為什麼雨萱從沒有用這種表情看過他?那表情,溫柔得可以捏出水。而當他對雨萱表明心跡的時候,雨萱的臉上有的也只是濃濃的抱歉,連一絲絲的情意也沒有。
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不過,就算雨萱喜歡的人是樓劍鷹,他可沒打算「不戰而退」啊!
大衛故意重咳了兩聲,提醒眼前的兩人,這兒還有個第三者!
劍鷹果然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頭也不回的下了樓。雨萱則是尷尬的低下了頭,因為她的臉頰直到現在才開始滾燙。
「雨萱,你——」
「我上樓休息。」她知道大衛想問什麼,所以也不等他說完便打斷。
立在原地的大衛看著她的背影,更加肯定了自己最大的情敵就是樓劍鷹,想著劍鷹的條件的確是個強勁的對手,但是他自己也不差,所以最後的勝負還未揭曉呢!
若涵緩緩的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看見偌大的臥室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時,不禁難過的想著,自己剛才究竟說了多少傷人的話?她不想那樣,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想到了剛才在山上所發生的事情,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摸了自己的頭髮,那曾經迷倒不少西方人士的閃亮黑髮,在什麼時候棄她而去呢?她曾經那般細心呵護著她的秀髮,可是為什麼那些頭髮卻等不及和她一起共存亡,讓她遭受那樣的恥笑呢?!
鏡子!她需要一面鏡子來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看看自己究竟是如何嚇哭一個小孩?她打開床邊的小櫃子,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往外丟,尋找著被她遺忘在抽屜深處的鏡子。當她終於握著鏡子之後,卻開始感到害怕,那是種對真相即將揭曉的恐懼。深呼吸一口氣,她緩緩的將鏡子舉到自己面前,天呀!一股寒意迅速的爬上了她的背脊,鏡子裡的容顏真的是她嗎?蒼白得幾乎不見一絲血色,凹陷的雙頰凸顯她一雙大眼,頭頂上的毛髮稀稀落落的分散著,她和童話中的老巫婆沒有什麼兩樣,怪不得會嚇壞了小孩。可是,那不是原來的她啊!
眼淚紛紛的奪眶而出,跌碎在鏡面上,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的容顏,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她的青春,她的未來,她的愛情全因為這個病而葬送了。莫非他們樓家受到詛咒,否則為什麼先是媽媽因生下她而去死,再來是爸爸遭人暗算,現在她又即將不久於人世,如果真是詛咒,也未免太靈驗了。
但是她還這麼年輕,人生的路她才走到三分之一,她捨不得這麼早離開呀!望著鏡中的臉孔,她努力的想著自己以前的容顏,天與地般的差距彷彿有個惡魔佔據了她的身體,讓她變得恐怖至極。若涵奮力的將鏡子往對面的牆壁摔去,心裡對著體內的惡魔大喊著:「滾!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把我的臉還給我。」鏡子應聲而碎,但她吶喊依舊起不了任何有作用,她的頭髮依舊經不起輕輕的一扯,仍是無情的滑落在她的胸前。
淚,再度從她的眼裡迸出,無聲無息的滴落在剛才脫落的發上。
當天晚上,樓家上下燈火通明,不是為了慶祝某事,而是樓家的大小姐病情轉劇,樓家進入了「警戒」狀態。
劍鷹、雨萱和大衛全都齊聚在若涵的臥室裡,聽著看護向他們作報告。
「她受了風寒,導致其他的併發症,她不但拒絕吃藥,還不讓我靠近她。」看護束手無策的急著說。
劍鷹、大衛和雨萱,三個人六隻眼睛,全都憂心忡忡的看著緊閉雙眼、不發一語的若涵。
「若涵,你聽話好不好?就算你再怎麼生氣,也別拿自己的生命發洩啊!」劍鷹皺著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是啊,若涵,想想大衛吧,他飄洋過海來看你,你忍心見他為你擔心嗎?」雨萱著急得都快哭了。
「雨萱,你還是這麼關心我。」若涵哽咽的說:「我很抱歉今天對你發脾氣,你是一個好女孩,原本我還希望能喚你一聲大嫂,因為你和劍鷹哥實在很配,也只有你才能讓劍鷹哥放聲大笑,你剛來的頭幾天,在樓家所製造出來的歡笑,勝過好幾年的總和。劍鷹哥為了我的病犧牲很多,我希望他能獲得幸福,而我知道你能帶給他那些。只是,就算你們有那麼一天,我恐怕也沒有機會瞧見了。」
雨萱的鼻頭酸酸的,她向來見不得人難過,更何況若涵還提到劍鷹,這讓她更覺得心酸了,因為她所認識的樓劍鷹心中早已另有所屬,而且已經長駐了十八年,從今而後,恐怕會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追憶了。
若涵突然咳嗽一聲,全身顫動得像是咳到四肢百骸,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若涵,你別那麼快放棄,好不好?生命裡會有很多的奇跡,為了你自己,為了所有關心你的人,堅持下去吧!」雨萱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哽咽的說。
若涵還來不及說話,劇烈的咳嗽讓她又止不住的顫動著,突然,她毫無預警的昏了過去,劍鷹和看護眼明腳快的衝到她身邊,做著一切的檢視動作。
「還是立刻將她送進醫吧,不論結果是什麼,她都應該在那兒。」看護沉重的說著。
劍鷹當然明白他的話,那個不斷上演著人類生與死的地方。雖然心裡有著揮不去的、沉甸甸的陰霾,但劍鷹仍是立即照著指示去辦,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劍鷹絕不會輕言放棄她。
他抱起若涵的身子,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阿康與其他弟兄做著該做的事,雨萱和大衛也隨即跟在他身後上了車,一同到醫院去。
一進醫院,若涵立刻被推進了化學治療室,其他人等都被拒絕在門外,乾焦急的踏著醫院的地磚。這個時候,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話,氣氛凝重到連呼吸聲都聽得見。雨萱偶爾追傳來的啜泣聲,讓人心頭更沈。
「別哭了,也許若涵會沒事呢!」大衛握了握她的肩頭,安慰著說。
大衛的舉動讓劍鷹突然生氣起來,要不是他那鬼主意,若涵也不會感冒,更不會引起什麼併發症,現在也不用在化療室裡受苦受難,這個罪魁禍首現在竟然在他的面前當起好人來了?!
「都是你!」劍鷹將鬱積了許久的怨氣指得大衛,怒氣騰騰的說:「要不是你提出了要帶若涵出門的建議,她就不會被人刺激,更不會因為受了風寒而感冒,就算你不想娶她也用不著害她。」
大衛正待反駁,雨萱卻搶先一步的替他說話:「劍鷹,你不能全怪大衛,他也是一番好意。」
「我當然不會全怪他,因為你也是共犯。」劍鷹轉向她,目光凌厲的掃著她的臉。「你在一旁做說客,試圖說服我答應讓若涵出去,你們事先串通好了的吧!」
雨萱睜大了眼睛看他,不相信他竟然這樣指控她。
「劍鷹,你冷靜一點兒好不好?我們為什麼要蓄意傷害若涵,這樣做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大衛理解他現在的情緒,試圖先和他講理。
劍鷹想到了他幾天前無意中聽到他倆談話的內容,記起了大衛在是如何對雨萱剖白心意,於是曖昧的看著他倆,從鼻孔裡冷哼著說:「有什麼好處只有你們自己才知道。」眼神還在雨萱的臉上鎖住了幾秒,彷彿意味著「你懂我的意思」。
雨萱臉上原有的紅潤迅速褪去,她顫抖著嘴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說清楚一點!」大衛顯然也動了肝火。
就在他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裡,雨萱突然什麼也沒說的轉身便走,腳步沉重的離開了兩個男人。
「雨萱,你要去哪裡?」大衛放棄了和劍鷹對峙,連忙上前追問。
雨萱依然不發一言,腳步未停的向前走。
大衛抓住了她的臂膀,提高聲音問:「雨萱,你究竟要上哪兒去?」
「去我該去的地方。」她淡淡的說著,眼裡淚光閃動。大衛如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看著劍鷹,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
劍鷹生氣的跨了兩個大步,一下子就走到雨萱的身後,說:「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