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寄秋
骨肉之情是天經地義,其中或許有波折、挫敗,但雨過總會天晴,天空不會吝嗇點亮七色虹彩,為這寂寞世界留下一道希望。
不過看到緊閉的手術房,兩人的笑意變淡了,顰起的雙眉無法舒展,黯沉的眼缺乏神采,沉澱著心事不知該如何排解。
他們所愛的人在裡頭和死神交戰,她要的很簡單並不貪心,上天應該體諒她二十四年的苦難還她應得的健康,不用再躲著陽光自由自在奔跑。
「你們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裹腹,別讓胃空著。」不補充點體力不行,還有一段時間得熬。
美麗的婦人提了一鍋熱湯和兩個老式便當,神情溫婉地對著長相極為相似的父子說道。
「先放著吧!沒什麼胃口。」一肚子煩心哪還吃得下。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行,等秋天出來我們還有得忙呢!」不論手術成功與否,該擔的心仍是放不下。
忙著為她進補還是……龍翔天不敢再往下想。「趙家那方面處理得怎樣?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那個實心眼的孩子真是想不開,居然用親人痛的方式犧牲自己,想想都有些不值。
雖然她的一條命換來女兒活下去的機會,但他總是心疼,豆蔻年華的年輕女孩怎捨得令父母傷心,突如其來的創痛難以平復。
同樣為人父母他能體會痛失愛女的心痛,當初丫頭也常常進出鬼門關,讓他們徹夜難眠地等待一旁,心如絞針痛不堪言。
「魏家丫頭把所有的事都扛起來了,她要我們別擔心照顧好秋天就行,青丫頭……」秋詩月眼眶一紅的微微抽搐。「青丫頭的後事她會料理。」
真是有情有義的朋友,看了令人鼻酸,那張宛如腫著的臉十分安詳,彷彿她已完成人生的大事可以走得無憾。
活了大半輩子唯一的欣慰是有了秋天這個女兒,她豐富的人生帶給他們不少快樂,即使她的病讓他們憂心不已,但她仍感謝老天將她賜給他們。
不是親生的又如何,他們一樣疼人心坎,怕她冷來伯她熱,只希望她有個無憂的未來。
「別難過了,這是她的選擇我們也無能為力,只願她的付出沒有白費。」唉!命呀!
秋詩月強忍著傷痛讓自己平靜,「你們父子倆還好吧!自個的身體也要顧好。」
「我沒事,倒是他……」看了讓人難過,「孩子,吃點東西填填胃,丫頭的生命力很強,她每一回都會突破難關回到我們身邊。」
搖搖頭的紫乃龍之介只看了他身邊婦人一眼。「妳的臉怎麼了?」
「呃!這個……」侷促的抬手蓋著巴掌大的新傷,她笑得不太自然。
「你母親傷的。」龍翔天溫柔的擁著相伴二十來年的伴侶,眼中的柔情一如當年的不悔。
「我母親?」他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懷疑母親的神通廣大,居然傷得了失蹤兩年的情敵。
「我們去求你母親的諒解,她一時氣憤就用拆信刀劃了幾下,以為我愛的只是外在的皮相而已。」他無一絲怨恨,這是他們欠她的。
一臉平和的秋詩月握住心愛男子的手微笑。「我不後悔愛上你,即使時光倒流我還是會選擇你。」
「苦了妳,月兒。」他寧可受傷的是他。
「不苦,我有了你。」而她卻只有孤獨和寂寞。「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
因為擁有他的愛,她也擁有幸福。
半生情緣猶未滅,他們仍要攜手走向白頭,雖然紫乃楓尚未釋懷不肯原諒他們的自私,但她的傷顯然令她軟化了不少,假以時日她會完全擺脫昔日的陰影獲得重生。
磨去狂妄的紫乃龍之介悵然的凝視兩人之間的深情,一絲感傷湧上心頭,似乎他對秋天的愛仍是不夠,所以她才感受不到他有多在乎她。
他錯了,他不該以為愛可以分享,人在其它方面或許能大方,唯有真心只有一顆,分割成二就不再完整。
愛她沒有理由,她將會是他唯一的妻,也是他心中永遠的一生緣。
「啊!手術室的燈滅了。」
眾人懷著七上八下的忐忑等著門打開,期盼的臉上寫滿不安的焦慮,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為一線生機屏著氣,不敢有半絲起伏。
臭著一張臉的醫生群看來十分嚴肅,沒人願意開口地考驗他們的耐性,被人綁來台灣救人並不是有趣的事,所以他們非常不高興的冷凝雙眼。
大約過了快一世紀,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才挪挪眼鏡,用著急死人的緩慢口氣說道:「三天內若沒產生排斥現象或異變,病人可以轉到普通病房繼續後續治療,但……」他頓了一下,表現出誰家死人的神色。「恭喜你們,手術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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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妳。」
當討債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會心一笑的秋天放下畫筆審視色彩的濃度,重調了一抹綠為春意上色,帶來一股欣欣向榮。
能在白色的畫紙添上喜愛的顏色是一件多快樂的事,紅的、藍的、紫的在色彩的國度跳躍,譜出一首無聲的生命樂章。
她愛繪畫帶給她的感覺,平靜、祥和、寧靜,彷彿天使的足跡輕輕拂過,帶來喜樂和安和。
總是有不安份的顏色來湊熱鬧,一筆、一點、一橫抹,處處出現令人驚艷的訝然,消失的絕望已被希望之光覆蓋,燦爛的金陽在她臉上綻放。
笑得很甜的秋天只覺得幸福,她被愛包圍住。
「我愛妳。」
習慣性的淺笑留在嘴角,她偏過頭迎接落下的吻。「我知道。」
「那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二十五歲生日。」他要送她禮物?
眼皮抽跳了一下,冷郁的聲音又問了一遍,「今天是什麼日子?」
秋天想了一下。「畫展出的第一天吧!人潮看來滿多的。」
「妳……」紫乃龍之介忍不住大吼地勒緊她的腰。「妳這個生活白癡,日子過得太順暢就懶得用腦是不是?要不要把妳的腦也換掉?」
有那麼嚴重嗎?
輕拍著胸口略微一怔,她幾乎忘了又過了一年,她的心不再鬧脾氣的罷工,安安穩穩地躺在它應該在的位置規律跳動著。
回想一年來發生的種種,有苦有澀也有歡樂的眼淚,她的身邊多了一位愛她的男人,呵寵有加的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除了廚房他樂意當她的雙腳,抱著她看遍傳說中的美景,享受陽光毫不吝嗇的溫柔洗禮。
同時,她也失去一位摯愛的朋友,讓她的人生道路中有了遺憾。
將我心,換妳心。多叫人心痛的情操呀!
她一直知道她深愛著她,但她無法以一顆殘疾的心響應她的愛,她以為自己是沒有資格愛人的。
可是等她能勇敢的愛人時,她已經不在了。
翊青,妳看見了沒,我正用妳的心幸福的活著,妳在天上也會為我高興吧!
「妳幹麼哭了,我沒吼得很大聲。」心裡一急的紫乃龍之介連忙低聲下氣的哄著。
她流淚了嗎?太幸福也會令人傷悲。「我想起一位朋友。」
嚇了他一跳,原來……「那妳有沒有想起今天是什麼大日子?」
不用問他也明白她想起誰,在重大日子缺席的也只有一個人。
「大日子?!」啊!是翊青的忌曰。
瞧她一臉迷糊的樣子,他氣餒的一歎。「瞧瞧妳現在穿的是什麼衣服。」
「衣服?」低下頭一視,秋天恍然的驚呼一聲,笑容一羞的投以抱歉的目光。
「拿起畫筆她真忘個精光,連這種日子也被她遺忘了。
秋天踮起腳尖在他唇上一吻,說了聲對不起圈住他的腰,幸福甜蜜地用眼神說著:我愛你。
「你們到底夠了沒?含情脈脈要到幾時?婚禮快開始了,你們敢讓我開天窗,我一個個掐死你們省得煩心。」
大腹便便的魏閒閒仍一副凶悍的模樣,嘴裡嚷嚷著要移民國外卻將經營的畫廊擴充了一半,身兼負責人和經紀人兩大工程,每天忙得團團轉還能抽空賣弄風騷。
有誰看過孕婦穿露背低胸的禮服,一塊少得可憐的布料大概只遮得住肚子,其它部份是完全鏤空,若隱若現宛如第二層皮膚。
「走慢點,老婆,小心咱們的心肝寶貝。」一件衣服在聲音出現前已披向裸露的雙肩。
又跟來了,魏閒閒不耐煩的一翻白眼。
「你滾遠點成不成,誰是你老婆,不要在大庭廣眾下破壞我名譽,否則我告到你傾家蕩產。」讓他去路邊當乞丐。
哀怨的棄夫荻原耕次咬著手指頭低泣。「孩子都有了還被嫌棄,我比阿信還要可憐,妳強暴了我的身體卻不給我名份,妳好狠心呀!」
「你……你給我閉嘴,少丟人了……」氣死人了,他怎麼還是那麼死皮賴臉,私自搬去和她同居的事她還沒跟他算帳。
都怪那天氣氛太詭異了,而且是民間七月半,她才會鬼迷心竅和他上床,不小心留下見不得人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