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屏楓
玉蓉如芙蓉花般盛開的嬌顏,頓時有些僵硬,「你何必追問她的行蹤?她現在正……」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問她問誰?」他反問,毫不留情的。
「還有你,我知道你是我爹下聘要迎娶的對象,不過當日顧清秋來討妻時我已說過,我岳凌霄的妻子,除蘇挽袖外再無她人,你最好清楚且明白這一點。」
玉蓉登時傻住,不相信她親耳所聽到的,玉麒麟他……竟然寧願要挽袖那個丫頭也不願要她?他是不是說錯話了?還是他腦袋有問題呀?
她——傅玉蓉,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自十五歲以來,多少媒人踏破她家門檻,只為娶她為妻,她個個都看不上眼,獨獨對他垂青,他怎可以辜負她的一片心意?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他冷冷地注視她,忽然明白過來。
「是你將袖兒囚禁,冒充她想取代她的身份是不是?」他一把抓緊她的手腕,「說!袖兒她到底人在哪兒?要是她有傷到一根毫毛,我惟你是問!」
「好痛!你放手再說……我的手好痛……」玉蓉極力想縮回玉手,可是被凌霄緊緊扣住,半分也不放鬆。她傾國傾城的容貌、嬌柔的身影,對他沒半分作用,原是烏黑深邃的雙眸,正冷酷而無情地逼視她。
「是她自願跟我交換的……放手……你放手……」她終於從他握緊的鐵箍中掙脫出來,白皓如雪的手腕如今已滲出一層烏青。
「你胡說!袖兒她不會這麼做的。」
玉蓉見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卻對挽袖那樣懸懸唸唸、牽腸掛肚。掩不住胸中的濤天巨浪,嘶聲恨恨地說道:「我沒有胡說,的的確確是她親口答應的,她還待在傅家,不信你可以去問她。」
凌霄氣得青筋暴突,顴骨上的肌肉一束一束地跳動,瞳孔中的光芒像兩道跳躍燃燒的火焰,一不小心就把人燒得粉身碎骨。瞪著她的樣子彷彿要把她一口吃了,玉蓉嚇得倒退數步,雙手環住自己,深怕他一個控制不住真的對她不利。
他幾個跨步,將她像麻布袋似的挾在脅下,旋風般地走出房門。長嘯一聲後,健步如飛,轉眼間即來到大門外。
※※※
一陣馬嘶響起,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一匹瘦巴巴沒幾兩肉的黑馬,不知何時已停在他們身前。凌霄大喝一聲,毫不憐惜地將她拋上馬背,輕輕一躍而上,喝斥一聲,瘦馬邁開四蹄,轉瞬間已不見人影。
傍晚花了大半個時辰的路程,此刻只眨眼間就來到了傅家。他連門也沒敲,一勒馬首,它前腳立起,只憑兩隻鐵蹄就踢破三寸厚的堅實大門。凌霄縱馬而進,傅府內的庭園樓閣、迴廊水榭,在他而言有如遼闊的草原般任他縱橫自如。
「袖兒人在哪裡?」
玉蓉的玉指顫巍巍地指向一個方向,凌霄毫不遲疑,左彎右拐地終於停在挽袖的閨房門前。
挽袖正當門而立,不敢相信岳凌霄的人就在眼前。一雙眼睛早就哭得紅腫,整個人也憔悴不少。
兩人不自覺地相互凝視,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嘈雜聲傳來,一群僕從家丁正在搜索侵入者。凌霄不再遲疑,毫不憐惜地推玉蓉下馬,一把將挽袖攔腰抱起,在極不可能的方式下調轉馬頭,等到家丁追到時,他們早已走得極遠。
掩掩映映的火把照射下,只見傅玉蓉充滿怨毒的眼睛,像磷光一樣的閃爍著。
※※※
挽袖靠在凌霄胸前,幾次想要開口,卻又被他的神色給硬生生地逼吞了回去。他在生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她以前從未見過他這樣,心情不禁有些忐忑。她知曉答應表姐的要求是不對,要是對像換作是她,心裡也會不好受。
表姐離去以後,後悔和不安的心情啃噬著她,但在內心深處,一條名喚「嫉妒」的毒蛇纏得她最緊。若是凌霄見了表姐後將她拋諸腦後,她……她會受不住這個打擊的。每次一想到凌霄深情款款地深吻著玉蓉的畫面,甚至與她愛撫、纏綿……做出種種他曾與她有過的親密動作,挽袖便心如刀割。
私心裡她也曾盼望他會不顧一切地回來找她,又怕這只是她的癡心妄想。現在他真的帶她回來了,而且是以她想也想像不到的速度。喜悅像泡泡一樣不斷從她心底深處浮出,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好。
「夫君,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問。
雙手緊環住他的腰,雖然馬行甚速,但她坐在鞍上一點也感覺不到顛簸,像身在雲端上一樣平穩舒適。
凌霄抿著唇沒有回答,眼神冷硬地直視前方,望也不望她一眼。
她心下有些顫慄,明白這次他真的是氣壞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和他說啥都沒有用,還是等回到家裡再和他說吧!
他出門時有不少人被驚動了,除了杜鵑等丫鬟之外,沒有人曉得是怎麼回事,只見岳凌霄像一陣風似的回來。
回房之後,凌霄還是不發一語。挽袖更覺不安,怯怯地上前想要服侍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為什麼要答應她?為什麼要把我讓給別人?我在你心目中難道這麼沒有份量嗎?」他面目含霜,沉痛不已地問道。
「不是的……」她之所以會這麼做,絕不是沒將他放在心上,而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不能違背娘臨終前的囑咐,也拒絕不了表姐的要求。
「表姐始終是你名分上的未婚妻,再說……她那麼美,難道你不心動嗎?」
凌霄雙眼一瞇,「難道你是在試探我?」
「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她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我怕你顧忌著我難以開口……」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亂點鴛鴦譜?」
挽袖低頭不語。
見狀,他一陣氣直往上衝,「為什麼不事先問過我的意見就驟下決定?我怎麼想你知道嗎?我會有何反應你又事先想過嗎?我就像砧板上的豬肉,被你們倆推來讓去,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
「我只是以為你……」
「以為我如何?以為我會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他冷笑,「原來我在你心中是這麼不值,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
「我只是不想你日後怨我,那會令我受不了的。」
「哦!原來如此。那麼我該依你的希望去做了?你希望我怎麼做?告訴我!是要我與她夫妻恩愛、床第纏綿、永浴愛河嗎?」
「不……不……不不……」
光是想像他珍視寵愛的眼神望向玉蓉、修長的手撫過她的身子、堅毅溫暖的唇覆住表姐,一種椎心泣血之痛就便她痛得喘不過氣來,何況是真正去做。她這時才知道她錯得有多離譜,也才明瞭他為何大發雷霆。她差點親手將她的夫君推到別人懷裡,不論對方是誰、與她有何關係,她都不應該這麼做。
表面上是為他好,實質裡是她隱藏心底的自卑心在作祟,深怕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用這個方法來逃避。她這樣做。不但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他。
「夫君,對不起,我只是想……」她微顫抖著唇,想祈求他的原諒。不願繼續面對他疏離的眼神,不願撫觸他冰冷的手,只希望能挽回他胸中只屬於她的溫暖,來暖和今後只願依附他的身心。
「好了!你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他打斷她的解釋,背過身去。若是現在看著她,恐怕他會遏止不住心裡的衝動,更不想讓她看見他臉上的脆弱。
一種被背叛的痛苦席捲他的全身,原來什麼都是假的,連她那天的誓言也是假的。她答應從此會信任他,永遠不會對他有所隱瞞,會把他當作她的丈夫、她的天看待,到頭來結果如何呢?
「夫君……」
「別叫我!在你沒真正這麼想之前,別這樣叫我!那只會讓我更無法原諒你。」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
當晚他再也沒有回過房間。
挽袖等到天亮,都未見他踏進房門一步。
之後的數晚他都留在書房過夜,再之後的日子也是。
兩個人之間相敬如冰的態度,迅速傳染到其他人,每個人都莫名其妙,怎麼少夫人自娘家回來以後,夫妻倆的感情就整個都變了,個個都丈二和尚剛摸不著頭緒。
以往那麼恩愛的一對夫妻,現在比路人還不如。少爺待人接物總是冷冷淡淡的,而少夫人也老是一雙紅腫的眼,兩人一天說不了三句話,少爺也老是對少夫人視而不見,三天二頭地往外跑,不是和江湖朋友聚會喝酒,就是談些生意上的事。
岳寒山為這事把他們倆分別叫去詢問,凌霄倔強地一個字也不說,而挽袖只是默默垂淚、難以啟齒,直氣得他怒罵連連。才短短十幾天,挽袖明顯地消瘦許多,俏容上也始終籠罩著一股輕愁,難以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