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辛悌
「我該想通什麼呢?」她的姿態依舊擺得老高,「我可不記得自己做錯什麼事,需要被當成孩童般責罰。」
隱忍著心頭驟升的怒火,懷敏提醒自己要忍著點,他差點忘了這小女人的言詞有多犀利,態度有多傲慢,才短短幾句話,就能惹惱平時心如古井般沉靜的他。
「這裡可不是個居住的好地方。」他提醒著,「待久了身子會不適,人也會感到非常沉悶……」
「那你就快放我出去!」她搶白道。
「除非你答應我的條件。」
他還敢提這個問題!沐心蕾氣得發抖,做他的妾?!哈,再等上五十年吧!
「休想!」她憤怒地拒絕,「我寧可繼續被關在柴房中,也不願受這種屈辱,這是宋朝人的骨氣。」
「做我的妾會辱沒你的身份?」
她仰起頭,「當然。」
「很好!」對於她的死腦筋,已經忍到極點的懷敏生氣地拂袖,「既然你喜歡待在這裡,打明兒個開始,我會嚴令禁止任何人接近。不論是誰,要是違背我的命令,格殺勿論。」
不會吧!聞言,她倒抽一口氣,他要是真下了那道命令,別說塔真不敢來,就算來了,她也不會接受那種冒著生命危險的恩惠。
「你在開玩笑。」
「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你不能這麼做!」
「沒什麼不能的,既然你想表現出宋朝人的骨氣,我會徹底地成全你的心願。希望宋朝那邊有人感念,百年之後還有人記得為你立碑立祠,紀念曾經因為愚蠢而喪失生命的郡主。」他刻意將話說得惡毒,為了發洩內心的怒火,也為了讓她看清事實。
「我恨你!」她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地嘶吼。
「你恨我何止今天。」他的笑容帶著苦澀,任由她軟弱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你膽敢下令的話,我今生絕對不會原諒你。」他信誓旦旦的說。
「你在威脅我嗎?」他輕笑道。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不許你下令。」她固執的聲明。
「這裡是蒙古,很抱歉,你的命令下錯了地方。如果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條件,就只能照著我的方式做。」他輕易地將她扯離,「你仔細考慮清楚吧。」
眼看著門在自己面前落了鎖,沐心蕾奔到門前,用力地捶打著。
「你不能——」
「這裡是我的地盤,沒有什麼是我不能的,在你答應我的條件之前,都得乖乖地待在裡面。」懷敏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該死的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聽到沒?懷敏木塔爾,你沒有人性,你禽獸不如!
快放我出去!」她拚命地吼著,良久之後,再沒有得到任何的回音,終於明白他已經離去。
「該死的,你就別落在我的手中,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嘗到相同的滋味。」
她頹然地坐在地上,此時,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地叫起。
天,才剛下令被斷糧,她的五臟廟就已經禁不起飢餓,哭爹喊娘的叫起餓來,偏偏早上塔真送食物來的時候,盡說些不中聽的言詞,害她根本沒吞下多少東西,就急著叫她走,如今想來還真是失策。一天吃一餐的情況下,那丁點的食物,哪能撐得下去。
想著想著,她的頭漸漸昏沉了起來,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了,只能愣愣地坐在地上,任由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懷敏氣吁吁地從柴房走出時,心情極度惡劣,本想和她達成共識,沒想到怒火反被撩起,因而更加深兩人之間的鴻溝。
唉,鐵兀兒命令的時限將近,偏偏自己還無法說服她,難不成真的要將她送入皇宮,省得自己被氣死嗎?
可一想到她在其他男人懷中的情景,他的心底就有如壓了石頭般沉重,氣血直往頭上冒……不行,他不能放手!
跨上心愛的坐騎,輕挾馬腹,通靈的黑旋風立刻善體人意地舉足直奔,往遼闊的草原中前進,拂面的涼風暫時吹散了他心中的怒火。
「將軍!將軍!」
懷敏拉停馬兒,看清來人之後,只是應道:「什麼事?」
「心蕾郡主還好吧?」慶爾喜問道。
「放心吧,她死不了的。」他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儘是嫌惡。
慶爾喜見狀,心底不禁暗笑,已多年未見懷敏外顯心中的情感,如今又能恢復正常,真要感謝沐心蕾的功勞。
「她還是不答應你提出的條件?」
「那女人的腦筋有問題,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提議要先回宋朝,然後再由咱們親自去下聘。」懷敏恨恨地說道,「我的妻子只有一位,她不過是個俘虜,哪來這個資格。」
沒有立刻答話,兩人間緘默了片刻,慶爾喜才緩緩地開口,「如果不是心蕾郡主,莫非將軍打算娶箏築公主為妻?」
「當然不!」他反射性地拒絕。
「除了小妾之外,將軍總要有個夫人,如果心蕾郡主不夠格,那麼皇上的提議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也瘋了!」他不能置信地望著向來忠心耿耿的屬下兼好友,「沐心蕾是宋朝的子民,是我恨之入骨的對象,怎能成為我的妻?娶她為妾自然是為了羞辱宋朝的皇帝,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會不明白?」
「如果只是為了屈辱宋朝,那麼直接將她送回去,讓大家知道她不是清白之身,豈不更快?」慶爾喜像要打醒他腦中的迷思,努力地催促著。懷敏已經沉溺在復仇的情緒中太久了,久到連七情六慾也都一併失去,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讓他動情的女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放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慶爾喜當然看得出來,其實懷敏的心中早有了沐心蕾的存在,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如今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說不定能讓他脫離雲兒之死的桎梏,從此毫無礙地活下去。
望著遠方的天空,懷敏只是沉默著,對慶爾喜的質疑無言以對。的確,真要屈辱宋朝,那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該死的做不到!
想到她纖細的肩頭要承受重大的壓力,他的內心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憐惜,他怎能因為自己的復仇,而讓她從此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甚至因此而——自殺!
是呵,宋朝的女人重貞節,這是常有的事,他不該感到奇怪……而且,他根本不用在乎,因為當初雲兒就是死在這些人的手中,現在就算死了一個沐心蕾,根本不夠賠!可是,想雖這麼想,但他內心中的波濤卻無端又起了風浪,捨不得將沐心蕾送給皇上,又豈能眼睜睜地坐視她回去之後受到凌遲……「不好了,心蕾郡主暈倒了!」
遠處忽然傳來塔真的聲音,懷敏心一驚,無暇細想,腳下立即催促著黑旋風,急急忙忙地往回奔去。
而慶爾喜只是停在原地,望著懷敏疾馳而去的身影,嘴角不禁漾起欣喜的笑容。在這麼多年後,老天終於還是沒有忘記他,找來個刁鑽的宋朝郡主,總算讓懷敏有了人性的情感。
幽幽醒轉之後,沐心蕾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懷敏那張放大的俊臉,如果不是睡糊塗了,她還以為自己看到他眼中的擔憂……不可能,是他將她關到柴房中,就算她死了,也是自找的,他根本不在乎。
「你走開。」她的聲音異常沙啞。
「你還好吧?」他小心翼翼地探著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離我遠一點。」她別過頭,試圖躲開他的碰觸。
然而,如此簡單的移動卻教她哀號不已,整個身子骨像被拆解過一般,完全不屬於自己,每一次移動,都聽得到關節間的響聲,且酸痛無比。
「你還不能下床。」他好心地警告。
「不能下床?!」她想起來了,最後見到他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像有無數的星光閃爍,之後突地眼前一黑,然後……然後她就忘了。再醒來時,她居然已被移到這個似曾相識的房間——嘿,這裡就是她原先居住的地方嘛!難怪一點陌生感都沒有。
「該死的混球,別以為這樣就能教我領情!我記得此刻的我應該待在柴房中,享受俘虜的待遇。很好,我求之不得哩!」她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犀利的口吻絲毫不饒人。
「你受寒了。」他輕易地將她壓回床上,眼神不容人拒絕。
「受寒?」難怪她覺得口乾舌燥。
「從現在開始,你得待在這裡。」他交代著。
「你關心嗎?」她嗤笑,「夠了,何必多此一舉,這些都是你造成的,懷敏木塔爾,你是禍首。受寒又怎麼樣,可惜的是我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好好的!你的關心來得太慢太晚,我已經不需要。」
「我忘了你的身子弱,對於大漠的嚴寒不能適應,所以才會……」這是他的無心,難怪她會生氣。
「省省你的虛情假意吧,你早知道會有什麼下場。你以為宋朝的人吃不了苦嗎?我說過會證明給你看的!」她的小嘴未曾停歇,盡情地發洩過去數日所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