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蘭郡
「才不是呢!我才沒那麼傻。」雖驕縱卻憨傻的芽兒,立刻搖頭道:「我才不要那些老頭子當我夫子。」
「所以你以後說話還是小心點。」他揉揉她的腦袋。
「嘻嘻,我就知道你疼我。」小腦袋斜倚在他懷裡,這動作讓虞紹心頭一緊。
「對了,剛剛好奇怪哦,那個壞人怎麼會突然倒在地上,又沒有人推他呀?」芽兒頓覺他的胸膛好溫暖、好壯碩,不比她爹的差。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閉上眼,聞著她特有的芳郁馨香,腦子也跟著暈眩。
「那他定是惡有惡報,老天爺懲罰他的。」她哪會知道,她嘴裡的「老天爺」就是虞紹。
「或許吧。」他輕輕推開她,「肚子餓了吧,趕緊回山上吧。」
「嗯。」
芽兒露出一抹甜笑,能認識這位夫子讓她覺得好幸福,如果他能永遠留在橫山該有多好!就不知爹爹會留他多久?
第三章
「回來了?玩得如何?」喬洋坐在大位上,看著芽兒回來後的開心模樣,頓覺心口泛酸。
想想,自從她娘去世後,他便煩心於山寨的事,幾乎很少撥時間陪她,而她也總是向他抱怨他沒盡到做父親的職責,還真是讓他心生感慨。
「好好玩喔!人家以後還想下山,爹……好不好嘛?」芽兒衝上主位,直拉著喬洋的手說著。
「這得看你的表現。」他捻撚鬚,輕輕扯笑。
「什麼?還得談條件呀!」她噘起小嘴,暗自咕噥著:「哼,每次都這樣,一點兒意思都沒。」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希望你出人頭地。」喬洋蹙起眉。
「是哦,出人頭地又如何?我爹還不是個山大王而已。」賭著氣,芽兒居然口沒遮攔道。
「芽兒!」喬洋倏然站起。
「別激動,我來說。」虞紹伸出手安撫道,接著又轉向芽兒,「你知不知道你這些話可會傷了你爹的心?」
「我……我又沒說錯,每每聽山下的人家說什麼,喬洋在橫山作威作福、是山寨頭子,你知不知道這些話聽在我耳裡有多難過?」她抿起唇,不服氣地說。
「話雖沒錯,可寨主為的還不是要養這整個山寨的手下嗎?」虞紹就算不喜歡喬洋的行徑,但為了目的,卻必須這麼說。
「對呀,難得虞夫子這麼瞭解我的苦衷,你可不能誤解我呀。」喬洋心急如焚地解釋著,「當山寨頭子非我所願呀。」
「那您何不改邪歸正,我們搬到山下去住?」她雙目發亮地說。
「這怎麼行?」喬洋連忙搖頭,「寨裡的兄弟已習慣了這種生活,你叫他們金盆洗手,等於要他們餓死。」
「可是爹……」
「別說了。我知道你玩心重,一心想下山生活,可山下並非你所想的那麼好,人心難測呀,你會吃虧上當的。」喬洋一口氣便否決了她。
「人家不是貪玩,您怎麼每次都要這麼說人家,好像我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她淚盈於睫。
「芽兒,你……你要體諒一下爹呀。而且這山寨是你爺爺留下的,我以後也是得留給你和你未來的夫婿……」他煩惱不已,這也才發現他們父女間的關係已到了如履簿冰的地步!
「我不管、我不聽!」她捂著耳朵。
「你這個孩子!」
「我累了,想回房去了。」不想聽爹爹的解釋,芽兒耳朵一捂,腳一蹬,便回頭跑出大廳。
「唉,你見笑了。」喬洋搖搖頭,對虞紹歎了口氣。
「是我不好,沒好好教她。」虞紹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芽兒對我的偏見不是三兩天的事了。」喬洋揉揉眉心,「已經好幾年了。」
「哦?」虞紹摸摸鼻子,輕扯笑意,「當初我流落山腳下,是寨主收留,該做的只是本分的事,但我仍然忍不住想問,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喬洋遲疑著。
「倘若不便開口,那也無妨,我絕沒探人隱私的意思。我看我先去瞧芽兒好了。」虞紹頷首打算離去。
可喬洋卻霍然喊住他,「等等。」
「寨主,有何吩咐?」虞紹頓住步履,回首問道。
「我就告訴你吧,你知道緣由之後或許可以幫我勸勸芽兒。」喬洋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向他說明。
因為他對眼前這位器字軒昂、風度卓絕的男人有著極佳的好感;況且芽兒似乎挺聽他的話,或許由他開口,她較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排斥感。
「您說。」
「是這樣的,芽兒八歲時,有一回我正好在外地,偏偏她娘病重,弟兄帶著她娘下山就醫,哪知道山下的大夫都不願施以援手,直說咱們是為非作歹的山賊土匪,甚至在我弟兄大刀威脅下仍不願妥協。」說到這兒,喬洋便痛苦的垂下眼。
「後來呢?」虞紹跟著皺起雙眉。
「弟兄們火爆脾氣全上了身,竟然將那些大夫全都給宰了——」他深感無奈地握緊拳頭,「但絕不是我的本意。」
「這麼說來,芽兒的娘也沒有救回一命了?」虞紹臉色一變,沉著聲問。
「沒錯。」喬洋哽著聲道。
那些人也未免太野蠻了吧!居然將大夫殺的一個不留,難怪芽兒會這麼討厭住在山上了。
「我想,芽兒定認為是你山寨寨主的身份,害得她娘無人願醫治。」虞紹深吸了口氣,細想了下,「我可以試著跟她說說。」
「那就太感謝你了。」
喬洋雖是山賊,但對於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的關愛可與旁人無異,總是希望她活得快樂,對他這個做父親的無怨無恨。
「您快別這麼說,那我這就過去看看。」他深沉的眸隱約泛過一道幽光,仿似他沉斂的心思。
他輾轉找到了芽兒的閨房,在門外輕叩了聲,喚道:「芽兒,你在裡面嗎?」
一聽見是他的聲音,喬芽兒立刻抬起頭,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是嗎?你進來吧。」
他搖搖頭,謹言慎行道:「女孩閨閣我不能貿然進入,還是你出來吧。」
「你……你還真是固執。」芽兒小嘴一噘,只好走出房外,就見他已坐在外頭石椅上等著她。
「什麼事?」她沒好氣地問。
「你坐。」虞紹一抬眼,看見的就是她胸前垂掛的墜鏈。突然,「定情之物」四個字猛地顯現在他腦海。
他輕輕甩頭,想甩掉心裡頭的悸動,「我是想與你談談寨主。」
「我爹?他有什麼好談的?」她不解地問。
「你恨他?」虞紹不答反問。
「以前恨,現在不恨了。」芽兒垂著小臉,那青澀的五官上卻有著一抹難解的情緒。
「真不恨,那為何剛剛對他說話這麼沖?」他肆笑地撇開嘴角。
「我不恨他,但恨他的做法,恨他大寨主這個頭銜,若不是這些東西,我……」想到這些,她便忍不住掉淚。
「你娘也不會死,對不對?」俯下頭,虞紹偷偷瞄著她臉上的怨懟神情。
「你……」芽兒顯然一陣錯愕,「你怎麼知道?」
「大寨主告訴我的。」虞紹坦言不諱地說。
「什麼?是我爹告訴你的?」芽兒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不可能,那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他怎可能跟你這個外人提起?」
「因為他信任我。」虞紹頗自信地笑笑說。
「是哦,我爹信任你。」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含淚噴笑,「喂,你說我爹是不是在找女婿?」
「女婿!?」他心一提。
「是啊,再過幾天我就及笄,我爹說從那天起我就算成年了,也可以嫁人了耶。」說著,她便拿起胸前的墜鏈,偷覷著他的表情說:「瞧,這不是我們的定情之物嗎?我會記得的。」
「拜託,你這個小丫頭就別鬧了。」聽她這麼說,他頭更疼了。
「我是鬧你嗎?明天我就去跟我爹說我喜歡你,叫他要你娶我。」芽兒這些話雖然玩笑意味較重,可聽在虞紹耳中仍不免毛骨悚。
「呵,你這小丫頭以為,你爹爹會將你許配給我這個窮酸書生?」虞紹可一點兒也不以為然。
「我爹有銀子,你窮酸點兒沒關係。」她掩唇輕笑。
「喂,芽兒你——」瞧她說的跟真的一樣,這種事可不能老掛在嘴上說的,要是讓旁人聽到,那可就糟了。
「怎麼?你就這麼討厭我?」見他反應這麼大,她不禁攏起眉。
「我沒討厭你,只不過我是夫子,你是我的學生,這和男女之間的感情根本扯不上關係。」虞紹沒轍地說。
其實說也奇怪,以往他對觀天象、算天機,絕對有著七成把握,可為何仍算不出這機伶的娃兒,究竟會帶給他什麼影響?
記得教他觀天象的師父提過,學這種技術的人絕不能動情,否則預測能力會全失,莫非他已……
「為什麼會扯不上?」她不依地說:「在這山寨裡,有多少男人喜歡我,可我從沒正眼瞧過他們,可今天我喜歡你,你還不理人家……」
芽兒雙眸含淚抽噎著,從小到大她可從沒被人拒絕過,怎麼也料不到夫子竟然會連連排斥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