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妍庭
當然,短短的新聞快報已告結束,換回原本的台語連續劇。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那行畫題——
我的最愛。
她是他的最愛!?這種感覺近似受寵若驚,交替的酸甜織出一片細網,是情網嗎!?她不曉得。總之,南湘蘊有股想哭的衝動,是喜極而泣。
下意識地,她把懷中的畫抱緊了些,清秀出塵的臉龐上,兩行溫潤正輕輕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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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一大學附近,有一條出了名的PUB街,各型各色的另類與叛逆均可在此找到一片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約莫在巷子中段處,一個斗大的調色盤高掛,區別出一種有異於重金屬或藍調的pub風格,它名為「ARTIST」,沒錯,藝術家。裡面沒有狂野的舞台、歌者、朦朧的燈光融著理查.克萊德門的浪漫鋼琴,音樂帶點花都巴黎的氣息,慵慵懶懶。
pub的一角,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正坐在小小圓桌上獨自喝著酒,孤寂與頹糜由他身上散發出來,而面前各式各樣的空酒杯似是陪他一起墮落。
好辣!蔚少農放下酒杯,碰撞的玻璃桌面發出一聲脆響。
今天恐怕是他這一生中,酒喝得最多的一天。
藉酒澆愁愁更愁,但是,誰不貪圖這短暫的遺忘快感!?
酒精醉擾了視覺神經,四周景物混沌一如未開闢的天地,索性,蔚少農摘去眼鏡,任其更迷離些。
「一個人喝悶酒?」吳噥軟語細細傳進他的耳朵。
蔚少農抬頭,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面前坐下,他忙取來眼鏡戴上,如夢幻景這才清晰。
「對。」他苦撐著坐直身子。
「失戀啦!?」她笑。看來三十多歲的臉成熟嫵媚,似是這家pub的老闆娘。
「可以算是。」冷不防地,蔚少農打了個大噴嚏。「對……對不起!我……我對香水……」
哈啾——
他對香水過敏。
她頓了頓,招呼侍者給她條濕毛巾和杯濃茶。茶遞予蔚少農,而毛巾,她不由分說取了來,抹淨身上香奈兒五號的醉馥。
「這樣好點了嗎?」她問,眼眸笑盈盈,帶點大姊姊的親切味兒。「喝點茶吧!三更半夜在台北街頭當醉漢不是好事。」
蔚少農聽話地取過溫熱瓷杯,看著杯中赭墨色的液體,他蹙蹙眉。「我不喜歡龍井。」
「你還真挑剔!」她語句雖帶貶意,溫和卻不減分毫。「你叫什麼名字?」
「蔚少農。」
「我是這家PUB的老闆,桃夭。」
「幸會。」他散漫回答,仍是忍不住口乾,喝去半杯他討厭的龍井茶。「那好像是詩經中的一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韻濃媚艷的外貌的確似株盛開桃花。
「不錯。當然,那不是本名。」桃夭有點訝異,卻又不難看出眼前這青年是飽讀詩書的那類。「你是華一大學的學生嗎?」
他點頭,眼皮似千斤重。
「你不是常來PUB街吧?我以前沒看過你。」
「是第一次……平常我不喝酒。」他疲憊地趴在小圓桌上,不小心,各色各樣的酒杯推倒在桌面,殘留的酒液點點瑩亮。
「蔚少農,蔚少農!」桃夭有點慌了。
「桃姊,什麼事?」
「怎麼啦,怎麼啦!?」
PUB就那麼小小一方天地,其他客人頓時被她的低呼勾起好奇心。
「沒什麼,只是有個客人喝醉而已。」桃夭恢復鎮定,打發了過分熱心的客人,她嘗試將蔚少農攙到吧檯後的休息室去。
試了幾次,桃夭不得不放棄,憑她在女性中僅算中等的身高,要頂扶起一八六公分的蔚少農,實在是項」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之任務也!
「桃姊,需要幫忙嗎?」幾個稚嫩的阿飛小伙子見狀,紛紛挽袖拉衣,其理由自然不外乎想得美人PUB老闆娘賞識。
桃夭掃視幾個個頭與她相去不遠的傢伙一眼,搖搖頭:
「我看不必,還是你們誰去對面的」藍夜」叫昂過來吧!」在她熟識的人之中,似乎只有他可負起這項「重」責大任。
「我去!」機靈的酒保已出了「ARTIST」的門檻。
須臾,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亮閃光芒的皮褲包里長腿,純白的羊毛衫勾出不算碩壯卻精實的身體,就連呼吸時牽動的肌肉亦可看得一清二楚。
「桃姊,阿呆說你找我?」黑髮浸著微汗,散得狂野中不失沉穩,一雙碧海藍的瞳眸褪去保護色,彷彿,為主人營造神秘感就是它的天職。
「他喝醉了。」桃夭指指沉睡中的蔚少農。「沒辦法,我們這邊是婦女加兒童,只好請你幫忙。」
「敢情您大姊是把我當苦力了!」於是乎,」沈苦力」走到他面前,先是扶正了其坐姿,細看一眼,竟是自己的好哥兒們!
「小蔚!」沈子昂推搖他的肩膀,盼他盡快轉醒,順便好問個究竟。
奇怪!現在早過了好寶寶上床的時間,怎麼會在酒吧裡遇上一級乖乖牌!?而且還喝得爛醉如泥!
沈子昂瞥了眼桌上凌散酒杯。要命!酒摻著喝最容易醉啊!難道他連這都不曉得?
事實上,蔚少農是真的不曉得。
「小蔚,醒醒!是我,沈子昂!」
蔚少農轉趴著身子,外界的聲響對他而言影響不大,醉溺夢境中的他只是輕輕吐出一句句囈語:「湘蘊……湘蘊……」
「昂,你們認識啊?」桃夭提出了眾人心中的疑問。
沈子昂無暇顧及其他,只是道:「他是我兄弟。」
旋即,他繼續回到未完成的使命——把蔚少農由魔睡仙的手中營救出來。
「小蔚!小蔚!」他輕拍兄弟臉頰。
蔚少農動了動,掙扎抬頭,似醒非醒:「湘蘊,是你嗎?」
「不,我是沈子昂,你的兄弟。」
「我就知道是你!」他壓根兒沒把沈子昂的話聽進去。「為什麼?我哪點比不上那個痞子!?或許我木訥了點,又不懂得說些甜言蜜語迷惑你的心……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蔚少農倏地緊握沈子昂的手,彷彿,在他面前的是那魂牽夢縈的佳人。
「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他差點沒舉手發誓。
沈子昂默然,由他散亂的獨白中,大致上已可拼出一半的劇情。
他漸漸瞭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
「為什麼不說話?」蔚少農顯然醉酒未醒,依然把沈子昂當成南湘蘊。「你不相信我嗎?」
「不不不!我相信,我相信你。」不得已,沈子昂只好「友情客串」。
「那就好。」蔚少農放心地偎倒在沉子昂肩頭,一雙手臂仍緊緊環抱住「溫香軟玉」,捨不得放鬆一分一毫。
哎唷喂——雞皮疙瘩掉滿地啊!若非已知其中一人是因喝醉而胡言亂語,兩個一級帥哥抱在一起演出此篇「新不了情」的景象還真夠桃夭等人吐上他三天三夜不止息呢!
「湘蘊。」
「嗯!?」沈子昂虛應著。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老天!他好累!沈子昂現在才明白,當一個演員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已深深的愛上了你……我這個人很現實,以前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直到遇見你……。」
出自肺腑的告白是多麼動人心弦呵!當然,如果換個對象會更完美些。
「湘蘊,我愛你。」酒精真是可怕的東西,蔚少農語句結束的下一秒,雙唇已覆在沉子昂的唇上。
桃夭、酒保加客人一干人等,頓時錯愕在地。
天吶!男人吻男人,十八禁劇情耶!?他醉得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第九章
蔚少農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若哭泣的是他所失去的愛,以及昨夜在PUB闖下的驚天大禍;若笑,喜的是他榮獲了這次金畫筆美展首獎,一圓他童年夢想,以及實踐他對林淑萍老師的承諾。
「幹什麼?一副死人相,昨天酒還沒醒嗎!?」沈子昂拍上他的肩頭——當然,黑髮、黑眼、黃皮膚,在現在科技與他先天血統的合作下,沈子昂正看倒看都是十成十的炎黃子孫。
「沒有啦。」蔚少農揉揉太陽穴,隱約中仍帶著微許不適。「昂,昨天的事真對不起,我喝醉了。」
沈子昂揮揮手:「沒關係,還好你沒進一步行動,否則恕本人難以奉陪。」他打趣道。
蔚少農的臉上頓染赤焰——他可糗大了!看來,短時間內他最好別再接近PUB街,免得引人非議。
「不過……」沈子昂故意拂揉著下顎道:「你的唇好柔軟,吻起來的滋味挺不錯呢!」
蔚少農踉蹌了一步:「沈——子——昂——」他已氣得無話可說了。
在此大不幸中唯一堪稱幸的是,蔚少農事前一品過南湘蘊的櫻唇,否則,他的初吻豈不是要斷送在沈子昂手……?是「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