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妍庭
「這也能算推理!?」他忽然有種被耍的感覺。
「當然。我說過啦!生活即是推理。」蔚海薇揉捻肩上一縷黑髮,如此說道。
「至於左撇子……你看。」她邊說,邊拿了支跟筆記上所用差不多的水性筆,在紙上寫下一橫行字。
「這和筆記上的字有什麼不同?」蔚海薇將兩者並排,向他問道。
蔚少農看了會兒,果然不負她所望:「一個有墨水抹痕,一個沒有。」
水性筆難干是出了名的,只要稍微不慎就可能在紙上留下痕跡,這點相信用過的人都曉得。
「沒錯,一般人用右手寫字,本來不該留下抹痕,就算不小心,也頂多一兩處而已。可是,這筆記上幾乎每行字底下都有片淡淡藍色。你不覺得她粗心得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除非,她是左撇子。」蔚少農接道。
「沒錯。」
「可是,這本筆記怎麼會出現在舊書攤呢?」蔚少農提出了核心問題。
蔚海薇沉思了會兒。「據我估計有兩種可能——是她畢業了,把筆記賣給舊書攤。」
「有這種事嗎?」蔚少農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怎麼沒有!?現在的重慶南路書街,就有不少書店和舊書攤在賣呀!我還買過呢!」蔚海薇邊說邊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由考卷湊成的理化講義。「這比自修划算實用多了。」
蔚少農無言,覺得自己好像與社會脫節了。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誰教他從小眼中就只有唸書和畫畫,高中念三年,班上叫得出名字的同學連一半都不到。上大學後死性不改,只和沉子昂、風詠曦這兩個「天賦異稟」的好兄弟混,不諳塵事倒也不足稱奇。
「可是,現在離畢業已很久了呀!」
「所以我也感到奇怪。」蔚海薇拿了張濕紙巾用力在封面上擦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她沒回答,只是仔細擦拭著整本筆記的表面。半晌,她看著一抹淡灰的紙巾喃喃道:「這麼少!?不太合理吧!」
「什麼不太合理?」蔚少農對老妹的舉動感到一頭霧水。
「這筆記上的灰塵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放了半年。」
蔚少農本想答「也許書店老闆清理過」。但是,今晚的「不爽回憶」提醒了他,那舊書店一點也沒有打掃過的跡象。
「是說,這筆記是最近才拿出來賣的?」
「嗯,如果它真是有心被賣到舊書攤的話。」
蔚少農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渾沌,萬萬沒料到,一本筆記竟牽連著這麼多事。
「不是還有別的可能嗎?我是說,筆記流落舊書攤的可能。」
「有,這個比較解釋得通,就是她因某些因素不再上課,例如移民。所以清倉舊書,其中包含了那本筆記在內。」
這的確是較合理的解釋,但蔚少農不喜歡。因為,若真如此,他豈不是連一點找到她的渺茫機會都沒有了!?
「還有別的嗎?」他不死心的問道。
蔚海薇沒想到自己的老哥這麼煩,就算她是福爾摩斯,也不可能在怎麼短的時間內做出太多的設想。她不滿的蹙蹙柳眉,胡嚷道:「有啦!就是一位不明人士具有「拾物不昧」的偉大情操,把撿到的筆記送到警察局,後來不知怎麼輾轉到了舊書攤,滿意了嗎?」
蔚海薇盯著紙上的短詩發怔,開始後悔自己多事。身為一個「學生作家」本來就夠忙了,既要顧課業還得顧職業,這會兒還兼無薪差,當起「私家偵探」,看來,她的學生生涯還真」多彩多姿」啊!
丹燕飛洞庭,
源溯瀟水域。
長喙綠水啄,
聚藻見朝明。
蔚海薇再次把短詩默念了遍。或許是身為作家的敏銳吧!她總覺得這首詩中暗有隱喻。
若按文句翻譯起來,它不過是說一隻燕子從洞庭湖往瀟水的方向飛云云,平凡簡單的不得了。可是,就是因為它平凡,平凡得毫無賦寫意義可言,這使蔚海薇更覺奇怪。
另外,它出現的位置也是一絕——填寫姓名、學校、班級和住家電話的小方格,而非筆記內頁。蔚海薇既是著作遠銷海外的推理作家,自然而然會將之和」暗碼」連想在一起。
於是乎,她開始試著以自己知道的方法解起碼來。
如果是人名的話,那詩中應該會出現可當姓的字才對。
蔚海薇興致勃勃的翻開字典,顧不得台上師長對她投以「關愛的眼神」,逕自玩起了文字遊戲。
從起初的興致高昂,到後來的有「氣」無力,蔚海薇不知換過多少方法——最小兒科的斜、直文;中程度的拆部首、轉音字或同音等。她甚至傚法「金田一」的劇情,將其翻出平仄,以便查出能不能當「摩斯電碼」用。
只可惜她辛苦了老半天,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
此人絕非泛泛之輩!蔚海薇在心中說道。
除非她由衷欣賞佩服,否則她很難稱讚別人。而蔚海薇欣賞她的原因,除了她的「暗碼詩」暫時考倒了自己外,尚有她僅靠一本筆記就打動自己老哥的心。
其實,蔚海薇昨天就看出來了,她那不會說謊的單純老哥對「書中人」有份特殊情愫在。但是,這點也讓她對蔚少農肅然起敬,畢竟,愛上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她轉了轉筆,在短詩下方寫上「GOOD!」
「我喜歡挑戰性高的遊戲!」她自語道,靈活的眸子目光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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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蘊、湘蘊!」
「幹嘛啦?」一個長髮披肩的少女頗不耐的回頭。
「你的筆記賣掉了嗎?」卓莉詩低聲問道,眼中儘是期待的光芒。
她還以為是多重要的事呢!南湘蘊歎口氣,答道:
「賣了啦!」
「真的!?」
南湘蘊忙不迭地摀住好友的嘴,以防她興奮過度,打擾了數學課。
「大姐,我拜託你,現在是上課中,你小聲點好嗎?」見卓莉詩點了貼頭,她才小心的收回玉手。
「那,你什麼時候發現它賣掉的?」
「就是昨天晚上我補習回來,經過舊書店時它已經不在了。」南湘蘊邊說著,邊提筆抄下黑板的解答。一會兒,她猶豫的向卓莉詩問道: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做很蠢嗎?」
卓莉詩揮揮手,露出小虎牙咯咯笑道:
「不會啦!反正你保送音樂系,筆記留著也沒用呀!」
南湘蘊想想也有道理,但是她隨即想到另一個問題。
「這樣真的有用嗎?萬一買走的是個女生怎麼辦?」
「那就算啦!何況,買的人就算是男的,也不一定悟得出你的「少女情懷」。」卓莉詩糗她道。
南湘蘊笑了笑,雙頰染上淡淡粉霞。「對呀,反正好玩嘛!」雖是這麼說,但她心裡倒真盼望能有段奇遇。
卓莉詩偏著頭看她:「是嗎?我看你是想釣凱子吧!」
「省省吧!世界上哪有那麼聰明的凱子?」南湘蘊對自己在筆記內所留下的伏筆很是自信。
「說的也是!反正美麗的你如果要釣凱子,只要到麥當勞坐一坐就有了嘛!」
卓莉詩不經意地說。
「卓莉詩!」南湘蘊黑白分明的眼眸慍火漸燃。
她永遠不會忘記上次在麥當勞被「蒼繩」纏得慘痛的經驗。雖然,南湘蘊賣筆記給舊書店的理由純屬好玩,但是,她卻不知自己的命運也正因為這份童心,而漸漸地在改變中。
第三章
「什麼!?」驚訝疑惑的低呼由兩個帥小子的口中不約而同地發出。
「你的意思是說,你愛上一個從沒見過的女孩子!?」
「沒那麼嚴重啦!我只是……很欣賞她。」蔚少農將筆記放在涼亭的滑石子桌面,靦腆一笑。「她是這本筆記的主人。」
沈子昂和風詠曦愕然對望。他們實在難以相信,眼前這沈穩、木訥、正直、「傳統」,呃……說難聽點是「八股十龜毛」的「舊人類」好哥們兒,竟然會做出這種浪漫得無可救藥的事情,這未免太奇了吧!?
「昂,快說,是不是你做的好事!?」風詠曦反手從背袋抽出支箭,鋒利的箭簇迅速抵向沈子昂的咽喉。
「開什麼玩笑!干我屁事啊?」沈子昂眼也不抬,手中的原子筆一翻一抬,一招「四兩撥千金」,立時把來勢洶洶的箭改變航向,轉回風詠曦那兒。
「還不是你放著好好的英文家教不做,寫什麼言情小說,又叫小蔚當讀者,荼毒他純潔的心靈。」
「是又怎麼樣?」沈子昂振筆疾書,稿紙一頁翻過一頁,毫不受談話的影響。
蔚少農看自己兩位兄弟快打起來了,只好站出來打個圓場。
「好了啦!阿曦,這件事和昂沒有關係。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像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她會是我生命中注定的人,我一定要找出她來。」在沈子昂跟風詠曦面前,蔚少農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
難得看他為感情的事如此執著,風詠曦和沈子昂都靜了下來,專心聽他心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