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杜默雨
「薇真,妳值得一個更好、更聰明的男人。」
「什麼意思?」她發現,他加重了「聰明」兩個字的語氣。
「妳知道,我變笨了,我不如從前,我變得很普通,會給妳添麻煩。」
「這是什麼理由?」
「總之,我不適合妳。」
「你把話說清楚!」她聲音在顫抖。
「薇真,就這樣,很抱歉,以後我不當妳的司機,我不會再來找妳了。」
他跟她提分手?!她心頭一絞,眼眶頓覺酸熱,蒙上一層茫茫水霧。
每個男人都說不適合她,她也知道他們不適合的地方,要分手,要甩人,她哪次不是坦蕩蕩的毫無裡礙?可是,這次不同,要離開她的人是沈昱翔--她深深愛上兩次的男人。
連日來的甜蜜心情掉入谷底,她根本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分手」。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哪邊不好?不值得你來愛我?」她聲淚俱下地問。
「不是……妳沒有不好!」看到她的淚,他的心又痛了起來,不覺摀住心口,顫聲說:「薇真,是我不好,我很笨,我配不上妳!」
「配……你笨!你就是笨!」她簡直要說「呸」了,來自心魂深處的淚水不斷湧出。「這是什麼年代,還有什麼配不配的?!如果要談門當戶對,我比你更不配!我不過是出身南部一個平凡的小康家庭,我怎麼能配得上朝陽集團的第三代小開?我住小套房,你住大別墅,我開March,你開Porsche?人家還要說我麻雀想變鳳凰,我甚至妄想把王子變平民,叫你開這部便宜的Altis!不是你笨,是我笨!我真笨,笨得為你花了這麼多心思!」
「薇真,別哭,妳不要哭……」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為她拭淚。
他的動作更惹惱了她,撥開他的手。「你不是到此為止嗎?你管我哭不哭?!反正我哭了你也沒感覺,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不是的!」他急了,他著急地再握住她的手,眉頭緊鎖。「妳哭,我的心會痛,薇真,會痛!好痛!」
「你只會傷害我,難道我的心不痛嗎?!」她朝他大吼。
「我以為妳可以接受……」他驀然驚醒,就是他的「單純」害了他。
他以為只要陳述理由:說自己笨、給她添麻煩、不再賺高薪、不能幹上總經理、不當她的司機……各種不成理由的理由,她就會「欣然」接受,從此離開他,去找一個更「聰明」、更有「成就」的男人。
他卻不曾顧慮到她的心。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麼蠢事?!又要讓愛情從指縫中溜走嗎?
「薇真!」他更急了,牢牢地抓著她的手心。「妳聽我說,我實在很笨……」
「沒人說你笨!」她使盡力氣,再度甩開他,看到擺在前面的玫瑰花,一股無名的心酸湧了上來,淚水不斷淌下,「你還是很聰明,反正我就是不可愛,男人要的都嘛是溫柔美麗的女朋友,我凶巴巴的,你還怕被我欺負了!對了,你跟我分手是對的,只有傻瓜才會娶一個強悍的老婆來管自己,沈昱翔,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再見!」
她劈哩咱啦講完一堆,拉開車門就跑。
她對他的感情算什麼?!那只是一份平凡不過的友情罷了,任誰都可以施捨給他,他不用特地向她乞求,她也不必認為有了給予,就要收穫。
偏偏她早就愛上他,看盡千帆皆不是,當她結束愛情遊戲的心態,開始認真愛他時,他又狠狠地把她從高空甩落下來。
「薇真……」沈昱翔也追了出來,焦急地喊她。
她很習慣穿高跟鞋跑步,淚如泉湧,頭也不回,跑得比他還快,順手一甩,猛然關起玄關的大門。
「陸伯伯,不要讓他進來!」
「可是……」打盹的大樓管理員被巨大的關門聲嚇得站起來,望向玻璃門外那個慌張的男人。
「不准進來就是不准進來!」她衝進了電梯。
隔著一座厚重的玻璃門,沈昱翔拚命拍打,拚命呼喚她的名字,眼睜睜看她背對著他跑進電梯,又是一道厚重的門隔絕了他和她。
「薇真……」他更用力捶打玻璃門,揪心的眼淚奪眶而出。
假如他不變傻,假如他不那麼遲鈍,假如他及時回吻她,假如他能擁抱她……所有假如都是假的,全部無法讓他衝破這道堅固的大門。
「薇真……」不!他痛苦地大喊,無論如何,他都要進去。
失去,才知道心痛的感覺。一年多前,他已經痛過一次,他竟然以為這次不會再痛;直到五分鐘前,他才知道將血肉剝離身體是怎樣的一種撕裂痛楚!
他這個大傻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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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浴室裡,望著鏡中慘白臉色的自己,楞楞地掉下淚。
眼睛已經哭得這麼腫,不能再哭了,不過又是一次分手,她禁得起大風大浪,感情挫折算什麼?好好睡個覺,明天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嗚嗚……」然而對著鏡子,她又哭了出來。
她不明白,自己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他似乎有話要說,但她已經聽不下去了,她只有先下手為強,這才不會讓自己受傷。
在過去的愛情遊戲裡,她何嘗不是以同樣的方式抽離?只因實際上,她外表堅強,內在卻是一個再脆弱不過的小女孩啊。
「叮咚!叮咚!」門外的電鈴聲急促地響起。
陸伯伯還是讓他上來了!她挺直腰桿,抹掉眼淚,鎖起浴室門,打開蓮蓬頭,將熱水和冷水開到最大,讓水聲阻絕電鈴聲,讓熱氣煙霧將她變不見,所有的愛怨糾葛,都跟著一起洗去吧。
她洗了很久的澡,吹完頭髮,紅著一雙眼睛出來,坐倒在沙發上。
外頭早就沒有了電鈴聲,再怎麼白癡的人都知道她不想見他,就算把電鈴按到壞,她也不會開門。
但,他就是會像個白癡似地,傻傻地站在門外好幾個鐘頭,癡癡地等她開門……
她心頭一驚,跳了起來,打開紅銅門。
隔著一道鐵門,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一雙黑眸顯得憂傷而無助。
她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淚水又掉下來。「誰叫你在我家門口下五子棋?」
「薇真!」他一見到他,立刻打起精神,雙手按住鐵門,著急地說:「我沒有下五子棋,我在等妳開門!」
「我睡大頭覺,一覺到天亮,你就一直等在門口嗎?」
「半夜了,妳要睡覺,我不能按門鈴吵妳。」
「那你不會回家啊?我可沒請你當門神,你站到腳斷掉,不關我的事!」
「我腳站酸了,會坐下來休息。」透過鐵門的格子,他直直凝視她。
她心一揪,她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嘛,對於單純思考的他,她還能跟他說什麼道理?他既然下定決心要等,就是會癡癡地等,不吵她,不煩她,讓她安穩睡覺,一切等她醒來再說……
要命的體貼呵!
「薇真,讓我進去好嗎?」看到她淚流不止,他更急了。
「不要!你回去!」
「薇真,別把自己鎖起來,妳用鐵門保護妳,其實妳在裡面哭。」
「我不能在自己的房子裡哭嗎?」
「可以,可是妳受傷了。」隔著鐵欄杆,他憂心地凝望她。
「我受傷還不是你害的!你、你……」她哭得更傷心了。
「薇真,拜託妳,我要進去!」他又哀求著。
「你進來幹什麼啦?!」
「我要上廁所。」
「嗚……哈!」她哭笑不得,她是被他打敗了。
她打開鐵門,又很快地定到屋子裡面,故意不看他,哽咽地說:「自己找拖鞋,廁所在那邊,用完要衝水,肚子餓了冰箱有餅……」
話還沒說完,她已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擁抱的瞬間,她以為跌入了溫柔的海洋,藍色的海水湧動,她悠遊其中,有些醉意,有些迷惘,恍恍惚惚的……
望見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眸,她也跟著沉淪到海洋深處。
「翔……」她流淚了。
「薇真……」他亦輕聲喚她,疼惜地撫摸她哭得通紅的臉頰,輕柔拭去滾落頰邊的淚珠:心裡有千千萬萬個不捨,酸澀的淚水亦無聲淌下。
一年半前,當他們在飯店套房分手時,他也有同樣的心情,只是那時他心硬如鐵,竟捨得讓她傷心流淚;但現在,他再也不會讓她孤獨哭泣了。
「薇真,我的薇真呵……」他擁緊她,以吻封住她的唇瓣。
好久了,好久不曾吻她了,他記得她的軟膩,也難忘她的嬌笑,乍夜夢迴時,他會全身發熱到睡不著覺,腦海裡滿滿承載著她,一顰一笑皆牽動他的思緒,只有去沖一個冷水澡,他才能抑下澎湃的浪潮。
「我不要再衝冷水澡了。」他在她耳畔細語,火燙的唇瓣滑過她的淚痕,覆上她想發問的小嘴,深深地尋索她的甜蜜。
她還沒問出「沖冷水澡」的意思,整個人再度陷入他纏綿炙熱的深吻裡,眼皮被他的熱氣熏得張不開,舌頭也早已不聽使喚地任他挑動舔舐,又隨著他的交纏,她更加深入地與他絕蜷,將自己完完全全投入他的聲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