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子澄
蒯韻竹瞧著她,又瞧瞧她的花籃,黑瞳滴溜溜地轉了轉。「妳這麼小,為什麼要出來賣花?」
不問還好,這一問,小女孩漂亮的眸氤氳了起來。
「我媽媽生病了,沒有力氣賺錢,我想幫她的忙……二且大的淚滑出眼眶,女孩的神色有著超乎她年齡的憂鬱。
蒯韻竹一時也慌了手腳,連忙拿出皮包裡的面紙,為小女孩擦拭眼淚。
「爸爸呢?爸爸沒有照顧妳跟媽媽嗎?」
厚!她最怕小孩子的眼淚了。
其實不只是小孩,所有人的淚水都可以軟化她那無可救藥的軟心腸,因此她手忙腳亂地試圖安撫。
「我沒有爸爸……」小女孩越哭越傷心,似乎蒯韻竹的所有問題都令她小小的身體無法負荷,唯有以眼淚來發洩壓力。「我沒有爸爸……」
天哪∼∼/這樣下去怎麼可以?女孩還這麼小,母親又生病,加上家裡沒有男人足以依靠,將來她們的生活勢必會出現問題,她得想想辦法才行!
擦拭著小女孩的眼淚,蒯韻竹想了又想,唯有社會救助可以幫助她們母女;她打定主意,拿下小女孩手上的花籃。
「妹妹,妳這籃花全賣給阿姨好不好?」
「啊?」小女孩瞬間忘了啜泣,呆愣地望著她。「全部?」滿滿的一籃花,少說也有十來把呢!
「是啊,全部。」看著孩子天真的模樣,蒯韻竹下禁溫柔地笑了,掏出三千塊往孩子的口袋裡塞。「喏,這個是買花的錢。」
小女孩慌張地將錢由口袋裡拿出來,緊張得手足無措。「好像不用那麼多,阿姨,妳等我算一下……」
一把八十元,兩把就一百六十……小女孩的小腦袋霎時被數字塞滿,不知所措。
「不用算了,多的拿去給媽媽看醫生。」將新台幣由女孩手上拿起,重新塞回文孩的口袋,蒯韻竹滿意地笑了。「還有,阿姨要麻煩妳一件事喔!」
小女孩終於破涕為笑。「什麼事啊?」她不用再擔心那些賣不掉的花該怎麼辦了,感覺心裡好輕鬆喔!
「妳要告訴阿姨家裡的地址……」見女孩露出害怕的神情,蒯韻竹趕緊連聲保證。「阿姨想找人幫助妳跟媽媽,讓媽媽可以安心休養,妳也不用再賣花,可以好好讀書;我在青商綜合高中教書,我叫蒯韻竹,妳不用害怕,我不會害妳的。」
女孩怯怯地盯著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
「沒關係的,妹妹,那我把電話留給妳,妳回去問過媽媽,如果媽媽同意,妳再跟阿姨聯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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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妳準備開花店啊?」韻竹甫進門,蒯韻梅便瞧見她手上一把又一把的玫瑰花,大剌剌地喳呼起來。
「才不是呢!別胡說。」
脫下鞋子放進鞋櫃,蒯韻竹將適才和小女孩的一段偶遇講述一次給韻梅聽;蒯韻梅聽了直點頭,阿莎力地由口袋裡掏出一千五遞給韻竹。
「妳幹麼?」蒯韻竹滿頭霧水,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給自己錢。
「我出一半不行喔?」蒯韻梅瞪了她一眼,受不了她的直線思考。
蒯韻竹覺得好笑。「這麼好?我記得妳一向很摳門的。」
「什麼摳門?那叫節儉好不好?」蒯韻梅翻翻白眼,沒好氣地坐進沙發。「不該花的錢休想我拿出半毛,可該花的,我一點都不心疼。」
「是是是,我的好姊姊最好心了,有一顆菩薩心腸。」愉快地將錢收進口袋,蒯韻竹頑皮地補充一句--「謝謝惠顧。」
「妳很三八捏!」蒯韻梅沒好氣地賞她一記白眼。「不過妳最好快點幫那小女孩聯絡社會局伸出援手,再拖下去不是辦法。」
「我知道啊,可是得等她給我電話才行。」她沒用,沒要到女孩的地址,但這表示小女孩還挺有常識,知道不可以隨便給陌生人家裡的電話地址,這算是值得欣慰的吧?!
「嗯哼!」蒯韻梅扭開電視,很快地轉到新聞台。「不過我說韻竹啊,妳那麼多花要擺到哪裡去才好?」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厚!這麼多花要怎麼處理?呆滯地看著那堆花束,蒯韻竹顯然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才感到頭大。
「我們倆天天在學校,回到家的時間也不多,插在家裡沒人欣賞也算浪費,我看不如妳拿到學校義賣好了。」蒯韻梅熱心地為她拿主意。
蒯韻竹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不要啦,又不是什麼多到驚人的數目,這樣怎義賣?」萬一供不應求,那多寒酸?
「可以賣給妳班上的學生啊!」不愧是商業概論的老師,蒯韻梅腦子裡多的是將花變成現金的方法。
「我跟他們又不很熟,這樣不好啦!」蒯韻竹想都沒想就否決了。
「那我拿去賣給我班上的學生。」換湯不換藥,只不過換個地點、換了對象罷了。
「也不好,這樣好像我們在賺學生的錢。」而且是老師推銷,學生沒買又怕得罪老師,何苦給學生傷腦筋的麻煩呢?
「喔,那我看妳只有送人一途了。」反正錢是一人一半,她也沒將那一千五百塊放在心上,就讓韻竹做個順水人情,送人算了。
「這麼多花,我要拿去送給誰啊?」天哪!這根本是給她找問題嘛!
「厚!說妳笨,妳還真的不聰明。」蒯韻梅大搖其頭,受不了教國文的老八股。「休息室裡的老師送一送啊,沒有人會嫌棄的吧?」
當!蒯韻梅的主意如雷貫耳,蒯韻竹馬上就投贊同票。「對厚,我怎麼沒有想到?」
蒯韻梅大搖其頭,這下也沒了看新聞的興致,索性將電視關掉,起身準備回房。「妳要是不嫌麻煩的話,就算天天送也無所謂。」
天天送?凝著蒯韻梅回房的背影發呆,蒯韻竹心裡冒出一個希望的嫩芽--
這真是個絕佳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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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休息室裡難得像熱鬧的菜市場,每個老師桌上都令人驚喜地出現一束粉色玫瑰,連蒯氏姊妹花也不例外。
「哎喲!我八百年沒收過花了!」一個平日以嚴苛出名的中年女老師高聲驚歎,彷彿怕人家不知道她早已不再受到送花人的青睞。
「還好吧?這種花一束也沒多少錢,搞不好還是賣剩不要的咧!」經常收到大把大把花束的美艷女老師,就對這樣的小花沒啥興趣,冷冷地潑了盆水。
蒯韻竹心口一提,雖然這些花不是賣剩不要的,但實際上也相去不遠,著實令她有絲心虛。
「這花或許是沒多少錢,也比不上蕭老師平常收到的大把花束,可至少這是沒有任何動機和企圖的花,收了也少不了妳一塊肉。」蒯韻梅用手肘撞了撞她,冷眉一揚,不留情面地刮損著美艷女教師蕭麗華。
幾個老師偷偷竊笑,不想打壞同事情誼地沒敢笑得太誇張。
蕭麗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懊惱地瞪了蒯韻梅一眼。「怎麼?送花人跟妳有關啊?說話這麼刺耳。」
「沒啊,我也有一束,可是我收得心存感激。」蒯韻梅裝傻,揚了揚手上的小花束。「雖然不曉得送花的人是誰,但誰規定老師只有教師節可以收到花?花束代表祝福,這也算小小的驚喜,當然得心存戚激。」
一席話堵得蕭麗華無話可說,幾個老師又各自嘀嘀咕咕地交談起來,雖不見得全是喜悅,但至少都掛著明顯的笑意,這讓蒯韻竹鬆了口氣。
還好有韻梅在,不然人家問起的話,她還真不知該怎麼應對呢!
望了眼海守茗位子上的醒目玫瑰,不知道他看到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早,怎麼……開早會啊?」說曹操曹操就到,蒯韻竹心裡才念著的海守茗,霍地大步走進教師休息室裡,很快注意到不尋常的氛圍。
「就不知道哪個人送了每位老師一束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美艷老師還惱咧,說起話來夾槍帶棍,語氣不善。
「是喔?」海守茗拿下背包,踱到自己的位子,很快地也發現擺在桌上的意外。「嗯?我也有?中樂透了嗎?」他打趣道。
「蕭老師說那不值幾個錢,沒什麼好高興的。」彈了彈指尖,蒯韻梅冷不防地捅了蕭麗華一刀。
每個老師都知道蕭麗華在倒追海守茗,此時就是落井下石的好時機,即使海守茗一直沒給蕭麗華正面的響應,只是如同一般同事情誼般浮面。
「我很高興啊!」海守茗很給面子地挺著蒯韻梅。「我又不是美女,還收得到花,真是驚喜!」
蒯韻竹不由得泛起傻笑。
他說他很高興耶,害得她也好高興喔!
「是啊是啊,偏偏有人不領情。」蒯韻梅可樂了,用力地附和。
「蒯老師,妳是故意的嗎?」蕭麗華氣壞了,雙手交叉在胸前,埋怨地瞪了蒯韻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