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花琪
「謝謝彪叔的好意。」余乃文的外表也許柔弱,但是骨子裡,她絕對遺傳了她父親的倔性和剽悍。「我身上流著的是豹子的血,我爸死了,我不會做可憐的孤兒,不會成為等著別人照顧的『遺族』,我要接手『公司』的事情。」
她說得很堅定,讓所有的人無法不正視。
余彪結結巴巴地說:「妳……妳不要開玩笑了。」
余乃文一笑。「我知道大家的疑慮,不過我有能力學,我有資格學,以後還要請各位前輩多多教導了。再說,現在已經不是動刀動槍的時代,未來一切憑的都是頭腦,我相信我可以勝任的。我在公關部門做事,彪叔的競選文宣和策略,我也可以盡一份力量的。」
她從容大度地對余彪釋出善意,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眾人這時候才發現,她不只有美貌、有聰明,更有一種天生的氣度。
余季中皺深了眉頭,他明白余乃文的這個決定,也許有些衝動,但絕對不魯莽。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主張、自己的想法,一旦她鐵了心要做,誰也攔不下她。
余乃文深深地看了余季中一眼,收了視線。「彪叔和大哥都是幫中不可缺少的力量,這個時候幫中最需要的是團結,以後我特別要請你們協助我了。我會辭了工作,和大家開會討論選舉和『公司』經營的重大事項。如果有必要的話,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再議論的。」
余彪轉了轉眼眸,余乃文的意思他懂,她是說與其它和余季中搞不定由誰來接班,不如現在先由她來做平衡點。
余彪看了眼余季中,余季中沒有反對的意思,他索性搶在余季中之前表態。「大小姐這說也是道理。」
「好。」其它人應和道:「我們全力擁護大小姐。」
在眾人擁戴的聲音中,余乃文挺直了腰。
從今以後,她的世界再也不同了。父親死後,她才真真切切地成了豹子的女兒。往後沒有屏障,她要在嗜血的黑道叢林中,搏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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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紀天律上班的時候特別的無法專注,他打了余乃文的手機,沒有響應。他打了她座位的電話,聽說她請假。
電話那頭的人,有意地打探他和她的關係,他隨口敷衍,怕說錯話之後,又惹得余乃文不快。
他是混蛋,避開了溝通,狡猾地想造成既定的事實「逼」她就範,提早公開他們的關係。
他想跟她認錯,卻找不到她;心情極為煩躁,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氣他,所以才故意躲著他。
不管了,他唰地站起來。
「天律,你怎麼了?」朱恆典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我要請假。」
「請假?!」朱恆典的眉頭皺得更深。紀天律是工作狂,從來只有放棄假日工作,沒有在工作中請過假的。「什麼事情這嚴重到要請假?」
他嚴肅地說:「出人命的事情。」
朱恆典看了看他,點了頭,然後問道:「那你下午趕得回來嗎?我們這次的產品要找名模Christina來代言,我非常重視這件事情,想帶著你親自和她接洽。」
「我盡量。」
只是「盡量」?!朱恆典意外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天律,我很看重你,拿你當兒子跟接班人看待。」
「我知道,謝謝。」紀天律對他感激地一笑。
「好吧。」朱恆典擺了擺手,相信他會做個適當的判斷。
紀天律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
才走到樓梯口,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喂。」他接了起來。
「喂。」電話是余乃文打來的。
「老天!」他認出她的聲音,鬆了一口氣。「我聽說妳請假,妳怎麼了嗎?昨天是我不對,我跟妳道歉。我真的很混蛋,所以我不會叫妳不要生氣,不過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不要氣太久,我怕對妳的身體不好。」
他的話幾乎要逗得她笑出來。她在電話那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是氣你,我請假是因為我父親過世了。」她試著用平靜的語氣敘述。
他的心口狠狠被揪了一下,不只是因為她父親過世的事情,還為了她那種刻意壓抑的聲音。「我很遺憾。不過沒關係,妳還有我。乖,妳還有我。」
那種哄小孩的語氣,就這樣直直地打進她的心頭。毫無預警地,連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就這樣放聲哭了。
起先她還只是嗚嗚嗚的低啜,到後來的哭聲完全沒有壓抑,像似動物的悲鳴,又似是要用盡力氣把所有的痛苦釋出一樣。
她既傷心,又恐懼。父親突然走了,她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口承諾要擔下幫內的責任。當時她的語氣這樣堅定,她的態度這樣從容,沒人知道她心中的恐慌,猶如胸口壓著一顆大石頭,讓她難以呼吸喘氣。
她後來曾和余季中長談,對幫內複雜的事情,才有那一點點的瞭解。余季中勸她退出,她卻擺出一派堅強自信的樣子。
不是故意的,武裝是她的本能,只有紀天律的低哄,能夠讓她撤除武裝,哭到幾乎要抽搐。
「老天。」他聽了好難過,幾乎要跟著哭了。他恨不得長了雙翅膀,馬上飛到她的身邊給她安慰。「妳在哪?妳在家嗎?我去找妳。」
「你不用來……」她的聲音沙啞,她吸了吸鼻間的水氣。「等一下,我好像還沒哭夠。」她的鼻頭還有股酸熱濕癢。
「對不起,打斷妳了。」
他一句話,惹出她的笑意。
大哭一場之後,她的情緒反而比較放鬆,她說道:「我暫時不會回去住了。」
「那妳住哪裡?」
「我……」她遲疑了一下。「我現在先住在大哥那裡。」
「他有沒有好好照顧妳?呃,好吧。我允許他好好照顧妳,我不會嫉妒、不會吃醋、不會懷疑,不會……」
她一笑。「不會囉唆。」
「對。」他笑道:「我保證。」說是這樣說,沒兩秒,他又追問了一句:「妳大哥住在哪裡?妳告訴我,我還是要去找妳。」
「我要處理很多事情,跑來跑去,你也找不到我。」她說的是實話。
他一歎。「給我一把刀。」
「做什麼?」
「殺了我啊!」他的眉頭一揚。「我知道妳需要幫忙,卻幫不上妳的忙,這種感覺比死還難過,妳乾脆殺了我算了。」
她笑了。這種時候,也只有他還能讓她笑出來。
她低聲地說:「告訴我,你正抱著我。」
「我抱著妳。」他想像著。「我正抱著妳軟軟的身軀,感受妳的體溫,靠著妳的肩頭,在妳身邊安慰妳,在妳身邊哄妳。妳一哭,我就抱得更緊……」
「SHit!」他突然罵了髒話。「不對,我想摔了電話。我根本沒有抱到妳,這樣怎麼夠,怎麼能算數?」
她悠悠一笑。「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她有種不安的感覺,她跟他如果太親近的話,會害他再度涉入幫派的事務中。
「不夠、不夠!妳至少告訴我一下,妳爸什麼時候公祭,我去上個香。」
她遲疑了一下,沒說。
她的訊號微弱,有些雜音,他以為她是沒有聽清楚,又重複了一次。「哪一天公祭,妳跟我說一下。」
在他的催促下,她說了:「十一號。」
「十七號?!」他聽得有點不是很清楚。
「……」她的電話訊號斷了,他聯絡不上她。
「該死!」他低罵了一聲。
他不知道她已經有些動搖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和他聯絡,他以為沒多久,他們兩個又可以見面,所以轉身回公司去了。
警衛的電視正在撥放新聞--
「被射殺的民意代表余居樂,他的身份複雜,具有黑道背景,所以警方調查的方向……」
余乃文從來沒讓她知道她父親的名字和死因,所以這則新聞,他也只是聽聽就算了。他握緊了行動電話,搭上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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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天律後來就和余乃文斷了音訊。他以為是她太忙了,所以雖然焦急,也還是硬生生壓下找她的衝動。
十一號那天一早,他的手機響起,他急切地接了起來。「喂。」
「紀先生,我是Christina。」Christina一口氣劈哩啪啦地說:「拜託,我找不到人,求求你快來救我啊……』她的聲音好緊張,都快哭了的樣子。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和名模Christina見過兩次面,給過名片。他沒想到她會向他求救,聽她說得緊急,他也就直覺地伸出援手。「怎麼樣了?妳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我在家裡,拜託你快來,啊!」她尖叫一聲。
此刻驚慌失措的她,和他之前跟她見面時那種端雅的樣子全然不同。
「好,我馬上過去。」之前他們有稍微聊過,發現兩個人住得很近,如果很陝地趕過去,五分鐘內一定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