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楚月
誠如她,在製造出一把絕頂好劍時,當然也會希望有人能善加運用,或許他們期待著不同的事物,但那種心情卻是類似的。
九劍希望與高手一戰,她卻是由衷期盼她的劍能有人將之發揮至極。
漸漸地,她能瞭解九劍為何執意要與她對決的理由了。
九劍的速度極快,讓雨來不及落在劍上就被劍氣蒸發,他的身體已濕透,卻仍不停止。
提氣、運劍,劍氣和雨交織出白色的氤氳。
他緊閉雙眸,回想著那最後一場對決--衛七月就在他面前,而他卻有幾分大意,才導致後來的敗局。
不過這次他絕不重蹈覆轍,該討回的自尊,他會要回來。
「咻!」
一道銳利的劍氣自「訞艷」甩了出去,掃過一片樹林,然後九劍把「訞艷」負在身後,走回屋簷下。
「你的劍術相當高桿。」衛七月誠心讓美,什麼叫出神入化,看九劍就清楚了。
「我吵醒妳了?」
「不是,是我自己睡不著。」衛七月不打算提作夢的事情。「看你練劍挺有趣的。」
「我練劍不是為了讓妳覺得有趣。」對於「劍」,九劍相當認真。
「算我失言了。不過,九劍,你的劍殺氣太重,這樣你只會讓劍蒙蔽你的理智。」她是旁觀者,看得更加清楚。
「與人對決,非生即死。」
「可你不是只求對決而已,何需想到生死問題?」
「敗在我手上的,都得死。」
「分出輸贏不就好了,殺掉對方有何用處?」
「輸了,又何必活在世上。」
衛七月聽了,心底霍然一凜。殘忍的想法!
「可你怎知道現在輸給你的人,將來不會有機會再與你一較高下?」九劍的手段令她覺得心寒。
「生與死,一次定江山。」這是他慣有的作法。
衛七月搖搖頭,無法認同九劍的觀念,亟欲說服九劍。「九劍,這樣是不對的,劍最初的目的,絕對不是用來殺人。你當初學劍,就只為了殺死失敗者嗎?」
經衛七月問起,九劍陷入沉思中,因為這問題他未曾思索過。
從他懂得拿劍開始,他就彷彿是劍的一部分,沒人教他如何使用,那時,他也是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但殺人……究竟是何時才有的原則,他卻丁點印象也沒。
好似打他拿起「訞艷」後,就會自然想殺人。
「九劍,你怎麼了?」
九劍咬牙把在腦子裡打轉的一團迷障甩了出去。「妳別管我!」
「九劍,你既然曾敗在我手上,所以才會再回來找我比試,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何沒殺你?」
「那是個人作法不同。」
衛七月滿臉擔憂地說:「不是的!不是那樣……是因為我想讓你瞭解……瞭解……」她話說到一半,乍然停住,她究竟想讓九劍瞭解什麼,她怎會突然又說不出來?
「七月,妳只要恢復記憶就好,其它不必管了。」九劍突然冷然以對,他的事毋需外人插手。
「九劍,你以前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啊!」
是我害了你,是我,所以我才不得不與你比試,不得不離開你。
是誰?又是誰在她耳畔低語?
「以前?妳記得什麼了?」不,也不太可能,他與衛七月第一次見面就交鋒,他倆根本不可能認識。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九劍,你握得我手好痛。」衛七月不由得皺了一張小臉。說實在,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因為她的腦子最近亂得很。
「抱歉。」九劍放開她,是他太激動了。「夜深了,早點歇息。」
衛七月點點頭,轉身之際又扔下一句話,「九劍,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想想,生與死是很重要的。」
九劍沒有答腔,走了出去,原本的小雨早已轉成滂沱。
生與死究竟有多重要……他從沒深思過。
生命不是燦爛一瞬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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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過去,九劍對衛七月的專注多了些。
九劍不再領在前,而是跟著衛七月的步伐,追逐她的身影。
他對衛七月的在意也不再針對她的劍術而已,另外,他也想弄清楚她的身份為何。
在鬼門內,他想的都是該如何精益求精好在下次擊敗衛七月,卻未曾思考過她因何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清楚衛七月絕對不是單純想與他決鬥,否則根本不會找上他,畢竟與他決鬥只有生或死,很少人有勇氣敢挑戰他。
那麼,她究竟為了什麼理由?
你為比劍而來,但對敗者卻未曾留活口,手段實在殘忍,求勝難道就必須以一方的死為結束嗎?
九劍忽然想起五年前衛七月所說的一段話。
難道她是不希望他殺人?
她當初不殺他,大概就是要他在鬼門裡想清楚生與死,而非專注在劍術的精進。
真是這樣的嗎?
可惜走在他面前的衛七月不是五年前的她,因此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一切全都繫於衛七月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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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倆相隔幾步,衛七月依然可感受到九劍投射過來的冷冽目光。
她走在前頭,縱使中間有「重霄」擋著,仍戒慎恐懼。
「重霄」感覺到衛七月的怕意,連忙出聲:妳何必怕他?
「我也沒怕他,只是九劍有種天生的威凜氣勢,會教人不由自主倒退三捨。」好端端地,九劍何必要走在自己後頭呢?難不成還在氣自己昨晚所說的那些話?她也是實話實說嘛!
哼。
「重霄,反正你也沒事,要不要現身陪我?」
不成,我暫時不想與九劍面對面。
那晚七月抱著自己睡倒在九劍身旁時,他可沒睡著。
他清清楚楚把九劍的柔情看在眼底了。他當然瞭解七月有多固執了,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再改變,現在又加上九劍的心慢慢偏向七月,他的機會大概更小了。
所以……他只好鬧彆扭!
「……那你繼續躲在劍裡好了。九劍!」衛七月停了腳步等候九劍。
「做什麼?」九劍來到她身旁。
「你要不要走到我前面?沒看見你的背影我會不習慣呢。」
九劍不置一詞特地放慢腳步,跟在衛七月身邊,相偕走了半個時辰,她曉得九劍不太愛說話,也不打算吵他。
這會兒反倒是九劍先開口問:「這五年,妳都是怎麼過的?」
「嗯,我想想……是師父找到了我,然後帶我回去,然後也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會鑄劍,便成天敲敲打打,師父則是有空就出去降妖除魔,最後殘月住進來,你也找上門了。我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很乏味吧?」末了,她附贈一抹微笑。「你呢?你活了多久?平常都做些什麼?」
他活了多久?「我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但我知道我一直致力於劍術上的進步,這對我而言就很重要了。」
衛七月鎘了揭密如梳的睫毛,垂下眼瞼。「九劍,若是我恢復記憶,又輸給你,你也會殺了我嗎?」想到恢復記憶的那日,她漸感不安。
「不會,因為我答應殘月不會殺妳。」
衛七月感慨歎息。原來是因為殘月的緣故,她剛剛聽了還以為是九劍想通了。
「若劍的本意不是殺人,那又能做何用處?」他對這答案相當感興趣。
衛七月偏頭想了想。「我想……必定是拿來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
「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九劍不禁重複衛七月所說的話。
「是啊,夏師父就曾對我說過……」咦?她自己為何無緣無故會提及夏師父,莫非她也識得夏師父?
「妳認識夏師父?」
「好像吧,昨晚我就聽見他與『訞艷』在對話。九劍,『訞艷』該不會也是劍靈吧?」她好生期待,若「訞艷」是劍靈,不知長成什麼樣呢?
「『訞艷』不是劍靈。」九劍的話瞬間打碎衛七月的美夢。
「可『訞艷』在我夢中的確與那名夏師父有對話呢。」她最近作的夢很混亂,有時都分不清自己是身在現實或是在夢裡。
「妳嘴裡的夏師父名叫夏冶,也就是他鑄出『訞艷』的。」
衛七月欣喜合掌,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去找這位夏師父,說不定他也認識我呢。」
「七月。」見衛七月這麼期待,他著實很不願意潑她冷水。
「什麼?」
「我想夏冶大概是妳身邊直到今天唯一認識的人了,因為他已經死了五百年。」
死了五百年?!「這樣啊,那……那你認識夏師父嗎?」
「認識,不過不太熟。」為了得到「訞艷」,他也幫夏冶做了幾件事。
「那你覺得夏師父是個怎樣的人?」夏師父有可能是她身邊唯一認識的人,因此她對他格外好奇。
「他是個性格溫和內斂,不愛權勢名利的鑄劍好手,他……」
九劍陷入回憶專心描述就他對夏冶的認識,衛七月聽得點頭又含笑,儼然已將夏冶當成自己認識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