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但那女人腳步不曾停下。
用跑的,再跑快一點呀!他在心裡吶喊。
「我幫你找了個丈夫。」老人高聲宣佈。
女人停下腳步,從她的背影,他感到一股殺氣。
「你的丈夫就在這裡。」老人更大聲的叫,手指向他。
救郎喔!他打算昏倒了事。
「你再說一次,」女人緩緩轉身,殺人的目光直射向他。
哦∼∼——的眼睛,好冷的眼神!他從沒看過這麼有魄力的眼神,或許他不用昏了,這老大發飆就可以搞定一切。他暫時先靜觀其變。
就見眾兄弟紛紛後退三尺。
「有、種,再、說、一、次!」女老大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道。
老人當然有種,沒種怎能這麼老了還生得出那麼年輕的女兒。
「這男人——」老人指著他,「就是你未來的丈夫。」
女人冰凍的視線射向白永健,他慘白著一張臉,很無辜、很驚駭、很無助的迎視她,他嚇得劇烈顫抖,「老……老大……我……」
她的目光很快移開,釘在老人身上,「這男人看起來很嬌弱。」
他嬌弱?噯,太抬舉他了吧!應該說他沒路用,他不介意的,真的,愈難聽愈好。
他馬上把身體縮成一團,輕聲細語,「不要罵我,我會怕。」
女人很不屑的甩頭,「你是老到昏頭了—?竟然挑這種軟腳蝦當我的男人?」虎虎生風的走過來,一副要吃人的狠樣。
白永健立刻很「害怕」的往後癱倒,爬到老人背後躲起來,抖著聲音說:「你……你想幹什麼?」
她停在黑風堂面前,居高睥睨他,「懦夫,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我從我媽肚子裡出來的。」還是很「害怕」的掀動眼瞼仰望著她。
「還喝你媽的奶嗎?」女人出言諷刺。
門口兄弟笑成一堆,他也很想笑,但他不能,他該……裝出一副快哭的模樣。
「我……我……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喝了,我現在只喝光X鮮奶。」
門口的笑聲更大,而女人眼裡的鄙夷更深。很好,正如他的意。
「老頭,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他智商有一七五喔!」
「那又怎樣?」女人雙手抱胸,不滿的強調,「我說過我不結婚就是不結婚,你找來一百個智高一八○的,我還是不結婚!」
很好,繼續堅持下去。白永健興奮的想。
「我想要孫子。」黑風堂很直截了當。
「去外面隨便認-個呀!」她滿不在乎的提議。
「我要有血緣關係的孫子。」老人堅持。
女人不耐煩的擦腰,「去外面再找個女人幫你生個兒子,等你兒子長大了就可以到處生孫子了。」
說得好,說得對,繼續。白永健在心裡搖旗吶喊,拚命加油。
「我要是生得出來,還容得你在此耀武揚威嗎?」老人氣得猛拍桌子。
「嚇」了白永健一大跳。
「哈!哈!」女人大笑兩聲,「原來你不但沒種,連骨氣都沒了。」
這話講得太露骨、太狠了,不愧是黑道世家。
「——-雪——君!」老人咬牙切齒的喚道。
白永健看到門口那些兄弟迅速閃人。喂,等等啊!他也想閃啊。
「尤其在你所有兒子都死光了以後,你不得不接受只剩下我一個可以繼承你的血脈的事實。」
「不肖女!」老人倏地跳起,一巴掌打向她。
她敏捷閃過,再躲過老人的第二拳,「老頭,你真老了,不但沒力還沒勁。」霍然攫住黑風堂的手不放,湊近他的臉龐,「嘖嘖,瞧瞧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黑風堂怎麼了?老了,病了,丑了,竟然敗在他最瞧不起的女人上頭。」
黑風堂掙扎,「放手。」
她沒放,還涼涼的說:「我又沒用多大力氣,憑你的能耐應該可以輕易擺脫吧?」
白永健乘機慢慢爬向門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又特別討厭麻煩,還是不要加入一起念得好。
——他要爬到門口時,黑風堂舉腳踢向女兒的胸前。
黑雪君砰然向後倒去,壓壞了放佛珠的小几。黑風堂沒給黑雪君爬起來的時間,又凌厲的踢腳,她狼狽的險險躲開,卻還是挨了黑風堂重重的一記耳光。
「臭女人,敢瞧不起我。」
呃,這哪是父女,根本是仇人嘛!還是快閃、快閃。
「我就是瞧不起你,」黑雪君擦掉嘴邊的血漬,「怎樣?」手刀狠劈過去。
黑風堂也不客氣,拳頭迎上。
就這麼一陣手來腳去,快得讓人看了眼花撩亂,狠得讓人心驚膽跳,他沒學過武也看得出來這根本不是吵架比武,簡直是在拚命。
「砰……砰……砰……」禪室的東西-個個迅速被打碎。白永健趕快緊貼牆壁免遭池魚之殃,然後沿著牆壁,慢慢的,不驚動生死決鬥的兩人跨過門檻,很小心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戰況真是激烈呀!好在剛剛他沒出面阻止,這黑風堂還真是寶刀未老,只是這寶刀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太殘忍了吧;可這女兒對她父親又何嘗仁慈?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要夠聰明,就不要去念它。他一再警惕自己。
終於跨出門口,想循著來時路快速離開這個意外頻生的地方,但才來到大雄寶殿,一群兄弟就圍了過來。
「白先生,裡面情況怎麼樣?」
「老大贏,還是大爺贏?」
「大爺沒受傷吧?」
「老大沒事嗎?」
呃,態度變得很多喔!他來的時候,根本鳥都不鳥他,就因為知道他要當他們老大未來的夫婿就徹底改變態度嗎?
就算是,也不能得意,畢竟他很「嬌—」的。
縮了縮脖子,他抖顫的說:「別圍著我,走開點,我會怕。」歇斯底里的揮著手,把這些兄弟揮開些。
沒漏看那些兄弟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鄙夷,很好,記得去奉勸那個辣手催父的「老大」不要嫁他吧!
「他們在裡面打得很厲害,我也看不出誰勝誰敗,我怕他們打到我就先出來。」他悄悄的移往大門,要跑,趁亂最好。
「你要去哪裡?」一個兄弟還算聰明的看破他的企圖。
白永健笑,很處變不驚的「承認」,「你們老大叫我滾,她不要再見到我。」
兄弟—面——覷。
「我們大爺怎麼說?」
「他打得很喘,沒空說話,我想我還是聽你們老大的話比較好。」看見兄弟們臉上的猶豫,他賣力地再添些油,「畢竟你們老大年輕力壯,現在就已經跟你們大爺平分秋色,很快的一定就能勝出你們大爺許多,所以未免你們老大生氣,我還是先離開比較妥當。」
問題是,沒有兄弟有膽子放他這樣離開呀!
「不然,你們誰進去請示一下好了。」明知他們絕對不敢,他還這樣說。
聽著裡面撞擊破空聲不斷,兄弟們死都不敢靠近戰場一步。
「你們老大說下次再看到我就要殺了我……」他做了個殺頭的手勢,「然後你們大爺就吼說要殺我除非先踩過他的屍體,如果待會兒先走出來的不是大爺,是老大,她看到我會怎樣?」
先殺了他。大家這麼想。
「那大爺會怪誰?」他賊賊地再次引導。
先怪他們。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是學校的老師,學校在,我就在,你們隨時都可以找到我;但是,我若被你們老大『怎麼』了,你們就很難跟大爺交代了。」他循循善誘。
每個兄弟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我先走好了。」
似乎也只能這樣做了。
「那……我走了。」他腳底抹油,迅速朝廟口走去。這次果真沒人阻止,呵呵,他可是智商一七五,想脫身,只要小小智取一下就行。
「等等。」身後傳來一聲。
輕盈飛舞的蝴蝶驀然僵住身子,「害怕」的緩緩轉身,面對兩個表—還算和善的兄弟。「呃,請問什麼事?」該不會要他留下來吧?
「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呼——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可以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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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之後——
率先走出來的是老大,頭髮有點亂,可兄弟們沒人敢出聲詢問,只是低著頭恭送老大出門。
黑雪君卻在大門口突然站住,霍地轉身,掃了諸位弟兄一眼,厲聲宣佈,「要是你們敢再配合大爺幫我找男人,我就一個個打斷你們的狗腿!」拳頭掐得咯咯作響。
聽得眾人心怦怦狂跳,邊目送老大出門辦事,邊在心裡想著,幸好剛剛放了未來姑爺一馬。
「阿土、阿火、阿木?」裡面又傳來吆喝。
三個兄弟急忙飛奔進去,就見禪室一片狼藉,全都毀了,沒毀的只有大爺和那串他握在手裡的佛珠。
黑風堂真夠狼狽的,不但頭髮亂了,氣喘吁吁,連鬍子都打結了,臉頰上又多了一塊瘀青。那只拿佛珠的手不住的抖著,不知是氣到發顫,還是打到沒力抖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