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就看大爺什麼時候回去。」
什麼是大爺?比老大還偉大?比老大還兇惡的人嗎?
「這樣啊!那我帶這傢伙去見大爺,反正老大不在,見大爺也是一樣。姓白的,還不走。」兄弟粗魯的拉扯他。
「小心哪,大爺跟老大剛剛才吵完,心情正不好。」留守的兄弟好心的規勸。
拉他走的兄弟腳步頓了-下,臉色瞬間刷白,讓他的心也重重的跳了下,那位大爺心情不好——帶他去見,這擺明了不是叫他去白白送死嗎?
「我們晚點再去怎樣?」他很輕聲的建議,算是給那兄弟指點一條明路,「我可以在外面等,等多久都沒關係。」等著等著,他就可以找機會逃走。對他而言,遇見麻煩的唯一秘訣就是——走為上策。
抓他的兄弟低頭,哀怨的歎了一口長氣,「算了,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說著拉著他繼續走。
嘿!這位兄弟,你想死,我不反對,但也不用拉著我陪葬吧?
心裡百般不願,但他不得不跟著定,不由得怨懟的瞪了觀世音菩薩一眼,在心裡埋怨著:不讓我見到牛頭馬面就算了,幹嘛讓我見閻羅王嘛!
哇!這下他倒楣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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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嘛尼貝美吽……嗡嘛尼貝美吽……」
梵音充斥和式斗室。
潔淨明亮的禪房裡,牆上各掛著「靜」與「淨」二字,蒲團上有個白髮蒼蒼、銀鬚滿腮的和藹老人正盤腿而坐,手上拿著西藏天珠串成的佛珠一個個數著,看來是個篤信佛教之人,似乎沒有危險性。
只是這個老人的下巴怎麼瘀青?誰心這麼狠,連個老頭都打?
「大爺?」旁邊的兄弟低頭恭聲喚道。
白永健一愣,這個老人是「大爺」?大在哪裡?年紀嗎?
旁邊兄弟又說了,「這是『仙境』計畫裡,那問學院派來的代表,他想—你談判。」
談判?沒那麼嚴重啦,他是來商量,來哀求懇談而已。他哪有那個資格要求談判。
「是嗎?」老者張開眼睛,目光慈祥的瞧他一眼,「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口氣也很和藹。
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或許……只是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我姓白。」他連忙說。
「真巧,老夫姓黑。」
真的?那他們合起來不就黑白……黑白講,呵,他在想什麼。
「名字叫永健,永遠健康的永健。」他進一步自我介紹。
「你看起來的確健康。」老人指著面前另個蒲團,「來,永健,請坐。」很和藹的轉頭向帶路的兄弟吩咐,「阿光,還不奉茶?」
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老人剛剛看他的眼神有那麼一點異樣,好像在看……獵物?他該不會挑錯了時間來吧?-顆心七上八下的。
「是。」—光馬上離開去找茶水。
而他能怎樣?奪門而出嗎?開玩笑,到處都是黑道兄弟把守,他又沒長翅膀可以逃出生天,只好遵守老人的指示,忙不迭坐下,「謝謝。」
老人微笑看他,「你很有禮貌,不但健康又彬彬有禮,不愧是個老師。」
說得他都不好意思了。「哪裡,哪裡。」不過他還沒得意到忘記此行的目的,也沒忘記眼前這位大爺可是黑道的角頭。「請問大爺,你在這裡是……」怎樣的地位?可這話好像不大適合問。
「思考,我在想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女兒照我的話做。」老人說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跟他想的完全兩碼子事,不過沒關係,他很樂意當個聆聽者,順便看看能不能套套交情。
「你跟你女兒出了什麼問題?」
老人唉聲長歎,「她很固執、果斷又不擇手段,一點都不體諒我老了,再活也活不久,唉!」
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連黑道大爺的家務事也難念,對這,他——表示無限的同情,「我很遺憾。」畢竟他沒有老過,無法給大爺具體有用的建議。
「剛剛我才跟她打了一架,她負氣走了,還叫我死心不要管她,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生了這麼個不肖女?」
白永健吃了一驚,敢情老人臉上的瘀青是他女兒打的?
身為女兒,就算父親再不是,也不該動手吧?而且父親還這麼老,這女兒真是不會想,馬上在心底給她打了做人不及格的分數。
「你們為了什麼吵?」他難得起了好心想要安慰老人家,可是要安慰前,也得先知道事情的原由才好找話談。
「她的婚姻大事。」
這是所有問題中最最最麻煩的一個。但這是別人的麻煩,為了不惹麻煩,他選擇緘默。
「她也老大不小了,我要她結婚生個孩子給我含飴弄孫有錯嗎?」
他可以理解老人家想要孫子的渴望,反正年紀大了,就想晉級當爺爺就是了。
「你女兒怎麼說?」
「她叫我去給精神科大夫看病。」老人忿忿不平的說。
哇!哇!哇!黑道大爺生出來的女兒果然不同一般女子,講話超級狠辣,行事……看看老人臉上的瘀青,顯然也毫不留情。果然是黑道一家呀!
「你只有-個女兒嗎?」如果老人有其他女兒,他建議老人去找其他女兒要孫子會比較好,這個女兒聽起來十分難搞。
「就這麼一個。」老人歎氣,「我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何不去領養一個?」他好心建議。
「不是自己的血脈,抱起來有什麼意思。」
這是老人家普遍的觀念,可血緣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他不覺得。在他觀念裡,感情比血緣重要,只要彼此情感深厚,就算彼此沒有血緣關係也無所謂。
「她呀!只顧打拚事業,但這應該是男人的事,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就夠了……」老人繼續說。
等等,這他可不同意。「時代不同了,現在男女平等,有些事,女人做得比男人好,而且現在有些男人的體力大大不如女人,意志力也不如女人堅韌,我個人認—,二十一世紀將是屬於女人的世紀。」
老人若有所思的瞅著他,「被女人騎在你頭上,你不會不舒服?」
「那是她有能力,我該佩服。」在他留美期間,看多了這種奮發向上的女人,讓他不由得從「不服」慢慢調整成「佩服」。
「如果那女人是你老婆,樣樣強過你、事事要你聽她吩咐呢?」老人瞇眼,眼中閃了下異樣光彩,他沒注意。
「我會盡量配合。」當然,對於不合理的事,他也會抗議,尋求協調空間。
「你的妻子是女強人嗎?」
「我還未婚。」他毫不提防的答。
「是喔!」老人親切地微笑,「能當上老師,想必很聰明吧?有測過智商嗎?」
「有呀!一七五而已。」反正這大爺很親切……等等,這老人幹嘛問這些?
智商一七五不算「而已」,而是非常非常好,根本就是天才。而他也不負一七五這個數字,不但是國內聯考榜首,滿分通過托福,更是以哈佛跳級高材生的身份回國,只可惜淡薄人生,寧願當老師教育智商普普的學生,也不想當名校有名的教授專研學問,只因為……他喜歡輕鬆過日子。
所以,他刻意隱瞞了智商一七五這回事,還編了個謊說他在哈佛成績太差給趕回來,讓他爸媽著實哀聲歎氣一陣子。
沒辦法,倘若讓他爸媽知道他這麼聰明,他就慘了,他爸媽一定拿他為「頂將補習班」的金色招牌增添鑽石班的閃耀光芒,哪能容他如此自在。他當然裝笨,去當個三流學校的講師混混日子。
只是隱藏了這麼久的秘密,怎麼這會兒口無遮攔的全講給這老人聽,真是失算呀!他趕緊補充,「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不要講給別人聽喔!」
可是似乎太遲了。
老人眼睛一亮,嘴邊的笑紋更深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位老先生在講什麼?
不管他講什麼,白永健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先生,我剛剛講的都是玩笑話,我要是這麼聰明,怎麼會去那種學校當小小的講師,早就移民美國,到麻省理工學院當教授了。」他呵呵傻笑,裝出一副呆樣,這樣可以把他剛剛不小心說溜嘴的給補回來吧?
「永健,那你想不想結婚啊?」老人卻笑咪咪的問,似乎不把他後來講的話當—回事。
慘了!他明顯的感到老人的企圖——想把女兒介紹給他。
開玩笑,大爺的女兒講話狠辣、做事不留情,連老爸都敢打了,更別說是將來當上她丈夫的男人,他又不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癢。
「呵,呵。」他乾笑兩聲,「不想耶!」
老人沉下臉,「為什麼?」
「因為……我立志不結婚。」除非遇上讓他天雷勾動地火,一見就鍾情的女人。他在心裡默默加上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