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林嘉琪
第四章
原來她叫作采菲。
因齊眼神複雜地盯著微垂著頭的采菲，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自從郢城一別已是三年，他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但是現在她居然就站在他面前。
剛看見她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滿心的憤怒在看見采菲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他皺起眉頭，討厭自己這種欣喜欲狂的感覺。是她又怎麼樣?她可是良夫的妹妹!他該不會看見她之後就忘了良夫給他的羞辱了吧?
因齊的視線落在采菲美麗絕倫的容顏，她比他印象中還要美麗。
美麗的采菲現在是齊國的入質，一個身處異鄉，只能依靠他的命含生活的人質。
這個念頭讓他眼睛一亮，閃爍著滿意的神采。不管是命運的安排或純粹是巧合，他們又見面了，這是他的第二次機會，他可不會放過良機。
可是，他到底想怎樣呢?原來他曾想帶她回齊國迎她入後宮的，但因父王突然去世，他匆忙回國即位處理國事，無暇尋她，只能下遺憾。
如今的她搖身一變，成為他一直等待報仇的對象——楚國讓他曾經失去的，他全部都要討回來!良夫把自己的妹妹送上門來，不正是他報仇的好機會?讓采菲痛苦，良夫是不是也會痛苦?
可是他不解的是，良夫怎會要自己的妹妹在眾人面前獻舞，甚至讓她侍寢?現在只讓采菲來齊國當人質……難道良夫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妹妹?
難道采菲只是假扮的公主?良夫是忘了他曾見過采菲，還是以為他是傻瓜?
采菲和他纏綿的時候是處女，在這之後，她還伺候過多少貴賓?因齊想到這裡，眼神不禁深沉下來。不，他絕不能心軟。「采菲!」一聲呼喚把沉思的采菲帶回現實。采菲趕緊抬頭，看見冷著臉的齊王。唉，她在亂想些什麼?搞不好齊王就要殺她了呢!她趕緊退回到自己該站的地方，恭敬地行禮。
「你以為我怕嗎?」因齊輕笑，眼中釋放出冷電般的寒厲。「這種攸關本國聲譽之事，相信其他諸國都會支持我國的。韓趙魏三國乃我國盟國，你想楚國是我的對手嗎？」
采菲驚喊道：「您不怕您在楚國的王弟會被我王兄所殺?」
「你忘了嗎?我的王弟娶了楚國的采薇公主，楚王會殺他嗎?」
不會!采菲在心裡大叫，采薇姊姊在楚國是極為受寵的，王兄怎可能動她的夫婿?只有她，王兄才不會管她呢。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神情變得好陌生，而她還普癡想地希望他會是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現在他就坐在那裡，氣定神閒地看她驚惶、看她害怕，就像獅子在玩弄獵物一樣。她突然生氣起來，她真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事能讓他臉上的冷靜消失?
「齊王，你不怕我王兄殺了燕婉?」她忘了害怕，祭出一把利劍，直刺他的痛處。
因齊霍然站起來，「他不敢!」他的臉色果然變了。
采菲內心神傷．他還是在乎燕婉的。她挑戰的看著他，「我王兄後宮佳麗這麼多，殺一個女人算得了什麼?」其實她王兄愛燕婉愛得死去活來，但她絕不會告訴他的。
因齊很快地恢復冷靜。「就算我不殺你，你以為我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他那種要脅的語氣讓采菲不怕死地想反擊，「你還愛著燕婉!」因齊眼光殺人似的射向她，讓她不禁退了一步。「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你想怎麼樣?」她的聲音有點顫抖。
因齊招來侍衛，「把她帶到僕人房去，讓她去做最卑下低賤的工作!我倒要看看楚國的公主是不是這麼嬌貴!」
雖然不是取她的性命，但這可是大大羞辱楚國及楚王，這種刺激可能不下於殺了她。
宰相羅納開口了。「王，她乃楚國公主，把她貶為僕，恐怕……」
「良夫已讓我蒙羞多年，我還在乎和他撕破臉嗎?我沒立刻殺了她已經算是她的福氣了。」因齊冷笑，眼中燃燒熊熊怒焰，「而且我如何確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公主?」
「我當然是真正的公主!」采菲叫道。
「是嗎?一國的公主會在國宴上公然獻舞?而且還會……」看見采菲倏然白了臉，因齊沒說下去。他看向一旁一聲不吭的楚國使者，聲音冷如寒冰，「你們難道不知道欺君的下場?」
「啟稟齊主……」齊王的眼神讓楚國使者幾乎嚇破膽，「采菲公主是真正的公主!」
「是嗎?」因齊心不在焉地命令侍衛，「把這個冒牌公主帶走，另外把這個滿口謊言的使者給我關起來!」
「不!我是真的公主，你不能把使者關起來!」采菲瞪大了眼，怒沖沖地吼道：「你不能羞辱我！」
「我不能嗎?」因齊冷笑，「也許你只是良夫的妓女，我這樣對你算是便宜你了。」
「住口!」采菲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還不把她帶走!」因齊下令道。
侍衛們走過來用力挾住采菲，痛得她忍不住低叫一聲。
「你們輕一點，她又不會跑掉。」因齊微皺起眉頭，不悅地提醒。
這些侍衛幹嘛這麼用力？沒看見她只是一個小姑娘嗎?
侍衛們一聽連忙鬆手，他們還以為王要她難過。
因齊轉頭看向采菲，采菲的帽子垂落在地上，絲緞般的長髮散在她嬌弱的臉上。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眸帶著一抹薄霧，有種說不出的美麗。她沒有掙扎，好像很認命地接受他的命令。
她看起來好年輕，天真又脆弱……不過他才不在乎，她只是他的人質而已。
「帶走。」他背對著她說。
侍衛帶著她走出大殿後，因齊抬眼看著站在兩側的大臣。
「王，采菲公主若是假冒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向楚國宣戰?」
「我會考慮。你們也退下吧。」他揮揮手，神情有些疲倦。
「遵旨。」
眾臣皆退後，因齊緩緩走下階梯，拾起采菲遺落的帽子，對抗自己心中越來越迷惘的感覺。
侍衛們把采菲帶到一間房子前面，「公主，這是您的房間。」
采菲很驚訝，他們叫她公主?她還以為她已經是奴隸了呢!不過，侍衛們對她不像一開始那樣粗魯，相反的還滿恭敬的，真是奇怪。
她推開門。這間房間雖然很簡陋卻很乾淨，裡面只有一張床。
「你們齊國的僕人都自己住一間房嗎?」采菲天真地問。
侍衛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王是發狠地說要采菲公主受到折磨沒錯，但是大殿上所發生的事他們可是看得很清楚。「不是都這樣的。」一個侍衛清清喉嚨，然後說道。采菲很疑惑，可是她也沒再問。反正她現在活得好好的，做僕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懲罰——至少總比被拖出去斬了要好吧?
齊王以為要她做個雜事就會讓她哭著求饒嗎？這種事她早就做習慣了，根本難不倒她。對她來說，這只是把楚國的工作搬到齊國來做而已。
她露出微笑，好像很自在的樣子。在一旁的侍衛們都覺得這個楚國公主實在怪異的很，因為他們從沒見過公主被貶為僕還這麼高興的。
在齊宮裡掌管所有僕役之事的，是個名叫魏舒氏的高大女人。她一知道采菲屬於她的管轄範圍之後，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的馬上過來交代采菲的工作，而且丟給她粗布裁製的衣裳，要她立刻換上。魏舒氏才不會對她的部下有任何不一樣的待遇，即使對方是楚國的公主也一樣。
采菲很認命地接受她「主要的」差事：洗衣服、整理寢官和服侍賓客。然後，她迅速換上僕人的衣服。這衣服又寬又大，采菲不得不用腰帶在腰上綁了好幾圈，衣袖也捲了好幾圈，而及膝的下擺看起來就好像裙子一樣。魏舒氏皺著眉頭，「怎麼會差這麼多?這還是最小的衣服。」她看了采菲一眼，「沒辦法，將就著穿吧。」
「是。」采菲溫馴的回答讓魏舒氏又看了她一眼。「洗衣服是你每天早上的固定工作，三餐要服侍主人用餐，晚餐後你要負責整理寢宮。現在快用晚膳了，你到廚房去幫忙吧。」魏舒氏帶著采菲來到熱氣騰騰的廚房，采菲不自在地發現，每個僕人和婢女都放下工作，目不轉睛地打量她。
「看什麼看，還不趕快工作!」魏舒氏喝道。眾人趕緊低下頭做自己的事。魏舒氏轉頭對采菲說道：「你也不許偷懶，去看看廚子需要你幫什麼忙吧。」
魏舒氏走後，采菲幫著廚子揉面，許多女僕立刻靠近她。
「你……真的是公主嗎?」一個女僕怯怯地問道。
「是呀!」
眾人皆為之驚歎。「那魏舒氏對你好凶呢!」另一人開口說道。
「沒關係。」采菲笑了笑。
她善意的微笑讓大家都放開了心。「你是公主，做這些事一定沒辦法適應的，有什麼事可叫我幫忙。我叫小蓮。」一個姑娘友善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