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舒琳
「沒錯,是我!」冷焰對著那個以手掩嘴、滿眼難以置信的女人沉聲喝道,「好久不見了,嚴嬌!」
自從那天他一覺醒來,發覺無言留下一張要他珍重、別尋她的信之後,他壓下幾近瘋狂的心情,第一個找的人是徐枕亞。
反覆詢問並不瞭解詳情的徐枕亞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不僅受傷,還中了毒,而毒是在金銀幫找上門之後才解的,可這一切都在無言刻意掩蓋下,自己毫無所悉。
他可以明白無言的用心,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走?
之後,他無所不用其極地邊找無言,邊探聽金銀幫的總部所在,就想著要從嚴氏兄妹處瞭解一下導致無言出走的來龍去脈。可沒想到他得到的消息是,金銀幫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嚴氏兄妹行跡更如石沉大海般沒人知曉。
世事難料,命運難測!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尋找這兄妹倆的下落時,上天卻安排他轉回到蓬萊縣城,無意地撞見了嚴嬌……嚴嬌面色發白地盯著冷焰,像是見了鬼一般。「你……你想怎樣?」她顫著聲音說,身軀也緩緩地護在一個坐在地上、看來蒼老失神又渾身髒亂的男人身前。
那個男人一臉癡呆地緊盯著手中的物品,冷焰定睛一瞧,不禁發出一聲驚喊,「嚴昆?!」怎麼會是他?冷焰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這個男人和那個曾經在他面前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嚴昆聯想在一起!
「沒錯!他正是我大哥嚴昆!」嚴嬌蹲下身子,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唯一的親人。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冷焰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也順著他的目光來到他手上緊握著的一塊翠玉。「玉降龍!」他一眼就認出來。「玉降龍怎麼會在你們手上?!」眼中閃耀著怒火和困惑交纏的光芒,他迫不及待的質問嚴嬌。
「那是你妻子心甘情願給我們的!」嚴嬌起來面對他喊。
冷焰腦中驀地閃過無言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陣子我忙進忙出,怕它掉了,所以我將它收起來了……」
這麼說來,是無言用玉降龍換來他和徐老夫人的解藥羅?那她還和嚴氏兄妹承諾過什麼?這和她離開的原因有關嗎?
「嚴嬌,無言她人在哪裡?」冷焰冷聲問道,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我怎麼知道?」嚴嬌不寒而慄卻也故作輕鬆,「她是你髮妻,你倒問起我來了!」
「如果不是你們,她怎麼會一聲不吭地離開我?」冷焰語調透著濃濃的不滿。
嚴嬌微感詫異,「我怎會曉得她為什麼要離開你?我們除了約定她得交出玉降龍之外,也只約定她和你都不能上門來尋仇啊!」在一番察言觀色之下,她發覺鬼面郎君似乎不瞭解全部詳情,也就避重就輕地不敢說出自家兄妹就是無言一家慘遭滅門的始作俑者。「我自己也在找她呢!」
「你找她做什麼?」冷焰惡狠狠地問。她又想找無言麻煩?
「她給了我們一個假貨,害我哥哥成了這個樣子,我當然要找她算帳!」嚴嬌也惡形惡狀地吼了回去。
「假貨?!」冷焰一怔,滿臉不解。
「沒錯!」嚴嬌一把搶過嚴昆手中的翠玉。「她給的這個玉降龍是假的!」
冷焰大吃一驚。
嚴嬌又自顧自地說:「我哥為了得知玉降龍的秘密,好取得龍影堡的寶藏,就打算解散了金銀幫。這樣一來,既可以躲避仇家和覬覦之人,又可以將全部心力投注在這些數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上。孰料幫中大老得知此消息之後。竟然連夜盜取幫中大部分的財寶逃之天天。」
「我大哥在落得兩袖清風的情況下,只好帶著我藏身在深山之中。之後,他對著它日夜苦思,搞得精神渙散、寢食難安,後來發現它是假的之後,我哥因為受不了這個刺激,竟然在一夕之間瘋了!」她愈說愈氣憤,在淚眼迷濛之間,揚起手來,就想將手中的假玉摔了。
「不!這是我的!我的!誰都不能搶走!」嚴昆突然激狂地抓住嚴嬌的手,搶走了她手上的假玉。
「哥!你醒醒!你醒醒!」嚴嬌猛地彎下身子朝嚴昆大喊,」這是假的!這塊玉是假的!」
嚴昆緊捏著假玉,身子不斷地往後縮,戒慎恐懼地瞅著嚴嬌。
「哥……」——聲輕喊,嚴嬌不禁又落下淚來。她怎麼也料想不到兄妹倆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真有所謂的「惡有惡報」嗎:冷焰見著這一幕幕,心中百感交集,他朝著兩兄妹走了過去。
嚴嬌察覺身後的腳步聲,立刻站起來面對冷焰。「鬼面郎君,我們有此報應,也是活該,所以你若想取我們的性命,那就請動手吧!」她視死如歸地說,「我只求你給我們兄妹倆一個痛快!」
冷焰半瞇起雙瞳,「我問你,你當真不知道我妻子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嚴嬌斷然說道,原本保養得宜的粉臉也在現實和歲月的摧殘下顯得老態龍鍾。「我只能告訴你,當年殺害無言——家的就是我們兄妹!原本她想殺了我們替父母報仇,但在掙扎之後,她選擇了你。」她再也不想隱瞞自己的罪惡,只想贖罪。「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離你而去。」
冷焰猛然一震,在心疼無言之餘,殺機立時湧現。他抽出幻靈劍,直想一劍除掉嚴氏兄妹為無言一家報仇。
嚴嬌閉上雙日,迎接死亡的到來,可半晌之後,只聽到收劍回鞘的聲音,她睜開雙眼,不解地望著冷焰。
「你們是該死!」冷焰森冷地進出話,「可我答應過無言要放了你們,我必須遵守對她的承諾!況且活著對你們而言,才是最大的懲罰。」他轉身朝門口走去。臨出門之前,他又轉頭對嚴嬌說道:「別再害人,否則我定不輕饒!多加助人,贖清你的罪孽!
語音平緩,但言簡意賅,冷不防地,他朝嚴嬌丟了一樣東西。
嚴嬌摔然接住,攤開雙手一看,一個元寶赫然躺在掌心。
雙腿一軟,她緊握著那個元寶跌坐在地上,懺悔的淚水也滑過臉龐,在曾經惡貫滿盈的心上注入一股清流……一從那幾乎令人窒息的小房子走出來,冷焰便察覺到雨停了……抬眸往天際一瞧,陽光從黑白雲層中透出,燦亮奪目地照耀人間,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熱在他胸臆之間流竄。
那是充滿希望的感覺!
冷焰露出久違的笑。他的至愛正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等待著他像陽光般化去她心中的陰霾。
無言,不管你在哪兒,用盡我一生一世的時光,我也會找到你!
許下承諾,堅定腳步,一身黑衫的冷焰朝白燦燦的陽光而去。
風聲呼嘯著,捲起幾丈高的黃塵,滾滾地漫人茫茫天際。
冷焰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他一路向著太陽走,在薄暮時分,來到蓬萊縣城外一處不知名的村莊。
這裡依舊是災區,黃沙滾滾的道路兩旁不時有飢餓、病痛的老弱婦孺苦苦哀號著,一眼望去,宛如人間煉獄。
冷焰低聲歎息。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這天災人禍.苦的永遠是小老百姓。
遙遠迎面走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冷焰暫且拋下憂國憂民之心,走向前去,拿出懷中無言的畫像問道:「老丈,請問你可曾見過這位姑娘?」
老人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看也不看地揮手說道:「別問,我不知道!」乾澀的嗓音更顯現出他的精神不濟,「去村尾看看,那裡人多……」他隨手指了指,不理冷焰又自顧自地往前走。
亂世之中,連人情也變得淡薄!冷焰感慨地想,但四周頹敗的景象又映人眼簾時,他立時釋懷了。如此光景,人們為了保命都已自顧不暇,哪有閒情逸致多管閒事?
想著想著,他一路往老人所指的方向而去,一到村尾,果然有許多人聚集在一棟木屋之前。
冷焰快步走向前,嗅聞到空氣中隱隱飄來一絲絲藥香。他不以為意地拿出畫像,才想開口詢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中年個:一個聲音冷不防地響起,令他——愣,手一鬆,畫像頓時被一陣陣的狂風吹向遙遠天際。
「婆婆,您的藥熬好了,趕緊服下……」
無視於被風吹走的畫像,冷焰驚疑得微微顫抖,轉身一步步往發出這溫柔恬靜聲音的方向走去……當眼瞳之中清清楚楚倒映著一抹令他魂縈夢牽的容顏時,一陣狂烈的衝擊令他不禁眼眶發熱……「無言……」他哽咽,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呼喚著。
心頭陡地一震動盪,無言收回專注在病患身上的目光,一抬眸,那朝思暮想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