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柏沙
說著,他粗暴的推開她,拿起掉落在床上的手槍,上了膛,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紀菱驚駭的撲過去,扯著他的手臂,緊緊的扣住他欲舉槍自斃的手,淒惶的喊著:「不要!展桓,住手啊……」
砰的一聲,子彈射出,紀菱適時的拉開史展桓的手,子彈射偏在牆壁上。
「滾開!」他再次將子彈上了膛。
「求求你!展桓……把槍放下……我求求你……」剛才史展桓射出的槍聲,彷彿射穿她的魂魄般讓她驚顫,她用力的拉住他握槍的手。
「放手!」他粗暴的叫著。
「不!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手!」她緊緊的扣住槍口,拉扯著他的手腕。
「叫你滾開!」他一把將她推開。
她承受不住那樣大的力道,摔倒在地上。
她爬了過來,死命的又撲往史展桓身邊,把他又要舉槍的手扣牢,雙臂環抱住他的頭,緊揉在懷裡,淒厲的大喊:「求你住手!求求你!展桓,不要這樣,我求你住手!求求你啊……」
紀菱用盡全身的力氣奪走史展桓的槍,踉蹌的衝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將手上的槍用力的扔了出去,那手槍就淹沒在黑暗的風雨裡。
隨著紀菱打開窗戶的一瞬間,狂飄的雨水打了進來,濡濕了她的發,無情的打在紀菱蜷縮在窗欞下的身子;外面是雷電交加,屋內亦是充滿了狂風暴雨。
突然,他衝過來一把擒住她軟弱的身子,像一頭受傷而發狂的野獸般的吼叫:「既然你不要我為你父親的死償命,那麼你到底要什麼!」
「我……」她囁嚅的說,膽戰心驚的望著他。
「你苦苦要的真相如今已大白,這樣你滿意了嗎?你稱心了嗎?」
「不是這樣的……」紀菱僅能滾落心痛的淚,死命的搖頭。
「在我還有自制力,制止我不恨你恨到扼死你之前,滾出我的視線!滾!」
「展桓……」
那絕情的口吻、狂哮的話語,使她悲慼的張大了嘴,喉頭像哽著什麼東西似的吐不出半句話來,心彷彿被推進冰冷的深淵裡;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他,他那漂亮的碧綠眼眸,此時已不復見溫柔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簇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彷彿已死絕了任何希望般的瞪著她。
「若是我們的幸福必須用詠虹的生命來換取,那麼,我寧願捨棄!所以,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聽到了沒?滾!」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他唇邊有著暴戾,眼裡進射出絕望與淒愴地將她推至門邊。
「展桓……不要這樣對我……求你聽我解釋……」她不放棄的哀求他。
只要他願意聽她一句解釋,要她跪著乞求他的原諒她都願意,她伸出雙手欲握住他的手。
「滾!」他對著她無情的叫囂,並粗魯的揮開她,用充滿恨意的綠眸凶狠的瞪視她,彷彿極力的壓抑自己別出手扼死她。
她淚眼凝視他,心中的酸楚使她緊咬著顫抖不已的唇,咬得那樣重、那樣用力,嘴角都滲出了血也不自知。
最後,她傷心欲絕的轉身奔出屋子,直衝進滂淪的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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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菱沒命的狂奔,史展桓嚴峻冷酷的話,在她的腦海裡不停的迴響著;史詠虹的遺書,一字一字清楚的浮現在她眼前。
她悲泣的跑著,腳步不穩而踉蹌著,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臉上、身上、發上,一下子就將她的全身濡濕:在冰冷的風雨裡,她仍不停的跑著,雨水滲入她的眼裡與淚水混雜著,她的視線模糊而混亂,無助的不停喊著:
「救救我吧!上蒼!救救我吧……」
忽然,一道眩目的閃電劈打下來,視線一度花白,她看不清楚前面的狀況。
就在此時,紀菱與轉彎過來的汽車迎面相撞,車頭正對她腹部猛烈的撞擊,砰的一聲巨響後,她癱倒在濕冷的路上,一陣椎心刺骨的強烈疼痛自下腹襲來,她感到有股溫熱的液體緩緩的從兩腿間流出,一攤血混入雨水中,她痛不可抑的昏厥過去……
第九章
一年後
飛機在雲層中逐漸的低飛,機艙內傳來空中小姐要求乘客繫好安全帶的廣播,再五分鐘就要降落於休士頓機場。
紀菱的胃此時一陣翻攪,胃部的不適與緊繃皆因飛機已降落在這塊傷心地。
一年了,以為一年的逃離,可以減輕一點心靈上的痛楚。
實際上,回到這塊土地,依然使她心中的那道傷口再度淌血。一年多前,在經歷痛徹心扉的意外後,紀菱離開休士頓前往伊利諾州的芝加哥謀得一個教師工作。
對史展桓感情的那份痛,對史詠虹死亡的那份哀,讓她的心靈得不到平靜。
一年前的此時是她永生難忘的痛,史詠虹冰冷的軀體,史展桓絕望的憤怒咆哮,彷彿歷歷在目。
那場風雨中的車禍,那疼痛至極的感覺彷彿又蔓延全身似的,令她戰慄不已。
「小姐,你不舒服嗎?」空中小姐親切的望著紀菱蒼白如雪的臉。
「哦,我沒事,謝謝!」紀菱拉回思緒環視機艙內,全機的旅客皆已下機,只剩下她還留在座位上,她連忙拿起黑色大衣,背起隨身的皮包步下飛機。
出了機場,鑽進計程車,告訴司機目的地後,紀菱疲憊的往椅背上靠。
車外正下著霏霏細雨,更為心頭增添了沉重的愁緒。
途中她請司機停靠在一家花店前,買了一大束史詠虹生前最愛的香水百合,車子又往市立公墓駛去。
到達公墓、查詢史詠虹基地的所在位置後,在綿綿細雨且夾帶著陣陣寒風中,紀菱拉高大衣的衣領,瑟縮著薄弱的身子,往史詠虹的基地踱去。
她在墓碑前停下腳步。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刻著史展桓所題的字——
紀念我最親愛的妹妹:
莉塔·史·羅安在此安眠
兄法蘭克·史·羅安
望著墓碑上的字,紀菱怔怔的站了好一會兒,緩緩的彎下身將花束輕放於墓碑前,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指,觸摸碑上詠虹的全名。
她無力的屈膝跪下,額頭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淚水自雙頰滾落,她懺悔般的囁嚅著:「我對不起你,詠虹……」
她慟泣著,千萬個悔恨爬上心頭,任憑熱淚一路奔瀉。
「詠虹,我來看你了,這是你最愛的香水百合。對不起,我沒有參加你的葬禮,如今更不敢奢望你會原諒我;詠虹,我的好妹妹,為什麼你這一生走得如此坎坷?為什麼命運如此捉弄人,我再也看不到你那甜美的笑面了嗎?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只是一場惡夢,是不是……」
雨,如雪花般輕輕飄落在紀菱的發上、身上,漸漸的濡濕她一身的衣裳。
淚,揮去了又湧上來,像永無止境一般,串串的滾落。
紀菱跪在基前一面慟泣,一面對史詠虹的墓碑說話。
當她跪在墓前哭得精疲力竭時,背後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呼喚:
「紀菱!」
在這一聲叫喚後,她的抽搐霎時停止,駭然的緩緩回頭。
她看到她生命中深愛的綠眸,他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悲愁,但悲愁中卻有著狂喜。他正拿著一束白花站立在她身後。
噢!他依然高大挺拔,眉宇間依舊有著她熟悉的愛戀。
不!不!我不能見他,我沒有臉見他,紀菱!走!
這聲音一連串的自腦中竄起,紀菱慌亂的起身想逃,但跪立太久雙腳癱軟,踉蹌的踏出兩步後,就被史展桓一個箭步的追上。
他握住她的手,激動的往自己的懷中拉。
「紀菱,別走!老天!別再逃離我了,紀菱!」
這猛力的拉扯下,使她眼前一陣黑,紀菱全身無力的一癱,昏厥倒下。
史展桓驚愕的接住她,將她瘦弱的身軀抱在懷裡。
接著,他攔腰將她抱起,感覺她的體重輕如羽毛,蒼白的臉色如死灰,他心如刀割的將她更緊摟在懷裡,灼熱的唇貼上她冰冷的額際,喃喃的喚著:
「紀菱!紀菱!我心愛的紀菱!」
他抱著昏迷不醒的紀菱離開了墓地,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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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和的室溫使紀菱恢復了意識,她緩緩的眨動眼瞼,感覺有一隻溫暖的手掌在磨蹭著她的臉頰;她慢慢的張開眼,視線漸漸的清楚。
這房間很熟悉,是讓人感到清爽的天藍色調,在看清楚輕撫自己臉頰的人後,她的意識更清楚了,這是史展桓的房間,而他正用擔憂的神情凝望著自己。
「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史展桓詢問的語氣有著心疼,一如往昔的關切。
「我沒事,只是頭有……有些暈而已。」紀菱雙手撐起身軀,竟感到身體沉重又無力。
「我來。」他迅速俯身向她,一把將她抱起,讓她能舒服的坐靠著。
當他靠近時,紀菱感到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刺激著她的神經,一時之間,她有一股想要投入他寬闊的胸膛裡的衝動;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只是默默的低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