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柏沙
「別逼我,紀菱。」他痛苦的閉上雙眼,口氣變得凌厲。「若是你真心愛我就告訴我答案,不要讓我活在猜測的恐懼中!」
「別逼我給你沒有答案的事。」他戰慄的看著她,踉蹌的後退幾步。「這不是沒有答案的事,只是你不願告訴我!我都這樣懇求你、這樣的哀求你,你還不為所動嗎?你就這麼殘忍的看我活在這種痛苦的煎熬?」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她,那眼裡有著承受巨大痛苦的哀傷。
她悲切的瞪視著他,史展桓不敢否認的態度讓她的心整個碎了,這表示他的確做了那件事。
突然,她衝到他面前,用自己嬌弱的雙拳用力的槌著他的胸膛,彷彿再也承受不了心痛的絕望控訴著:「為什麼當年你不一槍一併把我給打死!我寧可選擇死在你的槍下,也不要承受這十二年來對你的恨!」
「紀菱,只要你別追問這個事件,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紀菱的話像一把尖刀劃破他的心,幾近淌血。
「我只要真相!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殺父兇手!」
「不!紀菱,就只有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給你答案。」他緩緩的搖頭。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紀菱突然癡狂的笑了出來,那笑聲比哀戚的哭聲還讓人心碎,她大聲的咆哮著:
「走!永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走!」
史展桓望著她許久,眼瞳深處刻著黯淡,他用力的緊握雙拳,握得手指關節都泛白了,他們就這樣對峙著。
最後,他無奈的緊閉一下雙眼,毅然的轉身,在踏出門前蒼涼的低喃:
「何苦讓昨日的風,吹熄今日的火,讓我們都處於黑暗中?」
然後,他便消失在門邊。
第五章
紀菱趁著休假日打算去探望史詠虹,雖然她不想再與史展桓碰面,可是這一個多月來她一直牽掛著史詠虹。
但當紀菱開車經過市中心停在信號燈前時,就這麼湊巧的看見兩個她所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親暱地摟著女伴的腰,走進一家餐廳。
這對男女就是史展桓和瑪莎。
瑪莎在初次看到史展桓時就對紀菱坦言,她對史展桓有迷戀般的好感,因此一直積極想要接近這位帶有神秘色彩的法蘭克·史·羅安博士。
儘管紀菱告訴自己沒有權利干涉他們的交往,她也不想干涉,但當他們如情侶般談笑風生的情景映在她的眼底時,卻像有千百隻冰冷的手在扭曲著她的心。
她極力想揮去這份莫名的刺痛,但刺痛卻像深植般無法退去。
她厭惡自己在這方面的脆弱,更痛恨史展桓對感情的態度,什麼海誓山盟、真摯情愛,現在只剩下一堆燃燒過的灰燼。
在車子駛近那棟漂亮的維多利亞式建築時,她就看見史詠虹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向她興奮的揮手,她停好車走下來。
「可把你給盼來了,小菱。」史詠虹上前用力的擁抱她,露出開心的笑容。
「對不起,雜誌社的工作實在忙得讓我抽不出時間,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不礙事,別讓我給嚇到了。」史詠虹牽起紀菱的手引她進入客廳。
紀菱在用餐的吧檯邊坐下,史詠虹則忙著煮咖啡與準備點心。
「這個房子佈置得真漂亮,我好喜歡這樣的格調,有一種溫馨的祥和感,這全是你弄的嗎?」紀菱環顧四周後開口道。
「哥哥還常嫌我佈置得太女性化了呢!現在你也投我一票,這下哥哥可沒話說了。」史詠虹把咖啡與點心遞給紀菱,心情愉快的說:「其實是哥哥一直不讓我出去工作,所以我只好在家裡東弄弄西理理,不然都快悶死了!」她喝了一口咖啡後,順手點燃一根煙,並大大的吐了一團煙霧,舉止就像是老煙槍一樣。
雖然女性抽煙早已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是看到史詠虹這樣大的轉變再加上她瘦弱的身體,紀菱忍不住勸道;「詠虹,身體不好煙還是少抽一點。」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是抽煙害的;毒瘤我已經戒了,現在唯一的不良嗜好也只剩下這個,所以就別對我苛求太多吧!」史詠虹用眼尾瞥了一眼手上的煙,嘴角泛起一絲蒼涼的笑容,回給紀菱一個感謝的微笑。
紀菱注視著史詠虹片刻,瞭解到她的感受,意會的牽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種情緒上矛盾的無奈,她瞭解的。
「我們談點別的吧!看你每天都好忙,記者的工作有趣嗎?我很難想像你為生活工作的樣子,因為你在我的印象中始終像個公主,不愁吃、不愁穿,一直是人人呵護在手掌心的天之驕女。」
「公主?只要有城堡,每個女孩都是公主。」紀菱經扯一下嘴角,帶著一抹嘲諷。「但當她失去城堡之後,一切就只是個虛幻;就像灰姑娘在十二鐘響過後,一切都要回到現實生活。當年的那些炮火聲對我來說就像魔法解除的鐘聲,如今我再也不是什麼公主,我跟一般的人一樣,必須為生活而庸庸碌碌。」對於命運的轉折與起落,紀菱已不願多想,既是上蒼的安排,那就只有接受了。
「別這樣說,小菱,你在我和哥哥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完美的;尤其是哥哥,總是把你擺在第一位。不是我在褒獎哥哥,以他現在的條件跟學術地位,多少的名門淑媛對他示好,他都無動於衷;記得有一次哥哥曾指著心口對我說:『我這裡已放滿了紀菱,沒有空間擺進別的感情。』所以有時我真羨慕你,能夠得到哥哥那樣深摯的愛情。」詠虹刻意看一下紀菱,只見她毫無反應的低著頭注視著桌面。
「知道哥哥怎麼找你的嗎?從多年前開始,他就定時的在全美各大報刊登尋人啟示,更委託偵探到台灣去尋找你的下落;尤其在找到我後更是積極,平常只要一有空間就是找各種管道來打聽你的消息,甚至透過朋友輾轉到越南尋找,他整顆心都繫在你的身上……」
「夠了!我不想聽到這些。」紀菱突然激動的吼了出來,打斷史詠虹的述說。
「小菱,你怎麼了?」詠虹有些疑惑。
「我沒事,只是看清了事實,我不想再聽到這一類的話,請你別再說下去了。」紀菱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自己的情緒。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史詠虹莫名的看著她。
「你不是說錯話,只是你說這些話的時機不當,展桓跟我已沒有任何感情的瓜葛了,他現在正跟我的好友在約會,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過去是過去,如今是如今,我們現在是兩條平行的線,沒有交會點,更不會迸出任何的火花,一切都已化為灰燼埋葬了。所以,別再跟我說展桓對我還有什麼情愛的這些話,我跟他早已毫不相干!你明白嗎?」
紀菱一古腦兒的向史詠虹宣洩出來,她與史展桓的關係必須讓她弄清楚,她早已不是當年只相信愛情是一切的紀菱了。
況且史詠虹說的那些事聽起來就像萬根針般在刺痛著她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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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菱,你與哥哥是怎麼了,你們兩個人都好奇怪,都不喜歡我提及對方的事,以前你們不是這樣的。當年你們是那麼的相愛,現在卻是一副厭惡對方的態度;而哥哥也變得好奇怪喔,只要我問及你的事,他總是避重就輕,尤其是我問他媽媽與紀老爺是怎麼遇害時,他都深鎖著眉頭什麼也不說,只是叫我別想起那些事,為什麼?」史詠虹提高音調,煩躁的捻熄煙,又拿出一根點上。
點煙的手卻開始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
「我就是因為對那些事沒印象才要問他,為何他總是不告訴我媽媽和紀老爺的死因呢?」史詠虹突然抬起頭來瞪著紀菱,眼中閃著一抹怪異。「呃……可以告訴我嗎?小菱。」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實我還想從你這裡得到一些答案呢!」
「你知道嗎?哥哥好跋扈,他連想都不讓我想。」史詠虹皺起眉頭。
「為什麼?」
「因為哥哥說我不能控制自己,我知道自己有病,但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麼病,每當我要想起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恐怖的畫面來擾亂我的思緒,就像看電視時視訊突然中斷一樣,然後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有沒有想過找心理醫生談談呢?」紀菱雖然不清楚史詠虹的病,但是直覺告訴她,史詠虹是解開父親死亡之謎的關鍵人物,從她這裡下手的話或許可以尋得蛛絲馬跡。
「有去過一次,是哥哥帶我去的,但是後來我變得歇斯底里,當時好像還鬧到警察局,他們要把我送到醫院!可是我好怕醫院,怕得要死,最後是哥哥想辦法把我弄出醫院的,但從此以後就不准我一個人單獨外出了。」史詠虹低歎一口氣,轉身到櫥櫃裡拿出一瓶酒,旋開瓶蓋就仰頭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