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竹君
柳雙雙的一句句都如針般刺入她的心中。
是呀,她還有什麼臉留在這裡,留在這個她應該充滿愧疚的地方呢?她的存在只有痛苦、是個罪惡。
不如離去吧!
她含淚望向門扉,在門的另一端,依稀傳來紀軒的聲音。那曾經恩愛,耳鬢廝磨的情景,不期然的浮現在她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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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蘿決定離開指揮使府,是在回去霓霞館之後三天的事情。這三天她足不出戶,拒絕任何人的關心,誰也不見,不吃藥、不看大夫,只是一個人沉浸在悲傷的痛苦裡。
這三天她想了很多,也一一對證了王如雪和柳雙雙的話,當她知道庵堂的太夫人其實就是自己的親祖母,也是當年拆散她娘跟爹真正的劊子手時,她幾乎崩潰,心如刀割。
原來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是她的親孫女兒,可是卻一直瞞著她,冷眼旁觀她的痛苦跟掙扎。
對老夫人她不恨,對相公也不怨,惟獨對太夫人,她……她難以釋懷啊!想起娘的悲、娘的苦,她就無法原諒太夫人,無法原諒她賜給她們母女這十多年來的痛苦!
「娘!」無法壓抑的,紫蘿再次哭倒在床上,淚濕被枕。
也因此,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充滿罪孽和不堪的地方,當然,也是令她心碎的傷心地。
所以,在天剛亮的時候,她收拾好幾件衣物,拿著簡單的包袱走出霓霞館,在所有人仍然熟睡之際,一個人悄然的走出指揮使府大門。
「什麼原因要離開這裡,你說說看。」倏地黑影一掠,紀軒俊逸的身影如飛鴻般的乍現眼前,霸道的攔住她的去路。
那是一張慍怒的臉孔,眼中燃著熊熊烈火。
紫蘿被他陰鷙的神情駭住,不自覺怯懦的退了兩步,「你……」
「我如何?你以為走得出指揮使府嗎?以為逃得出我的眼線?以為離開我就沒事了嗎?」他一步一句的逼近她,迫得她不住的後退一直到退回大門內,才猛地伸掌攫住她纖細的皓腕,疼得她臉色一白。
「回答我,為什麼要走?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嗎?」
他知道自己傷透了她的心,卻從來沒有想像到她會有選擇離開的一日。當他在霓霞館外,看見她拿著包袱走出來時,他的心神大亂,幾乎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不,他不會讓她離開,他愛著她,絕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別這樣,好疼,請你放開我。」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可怕的神情,一時之間竟害怕得不知如何面對他才好。
他不是討厭她,決定把她送給別人了嗎?為什麼她的離開還會帶給他這麼大的反應呢?他應該高興都來不及了呀!
「求求你,放開我。」盛怒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那鐵鉗般的手掌就像要捏碎她的細腕一般,痛得她淚水都要奪眶而出。
「侯爺,你再不放開,少夫人的手就要被你抓斷了。」章靖亭和蔣震天隨後走了出來。
也該是他們出現的時候了,不然讓那發瘋的狂獅一咬,少夫人準死無疑。
一臉閒散的章靖亭走入兩人中間,手中暗勁一使,輕輕的揮開紀軒的巨掌,然後再笑嘻嘻的安撫這位受驚的纖麗佳人。
「少夫人,你以為這麼悄悄的走了,就沒有人會知道了嗎?卻不知侯爺這三天來茶不思、飯不想的一直守在你的門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再說,你拿著包袱一踏出房門,就被我們盯上了。」
不然以為府裡的護院那麼不濟,一路走來都沒有人注意到她,攔住她的去路嗎?還不是因為遠遠瞧見他們三人在後頭跟著,才沒有加以攔阻。
他說完一哂,將她手上的包袱拿了去,丟給一旁的蔣震天,蔣震天利落的接住,順手一甩放在自己的肩上。
這話教紫蘿驚訝得無以復加,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落入了相公的眼裡。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連續三天都守在自己門外,難道是因為要監視她,還是……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還喜歡自己的。
茫然心慌的她看向他,卻望進一雙深邃的黑潭,緊緊的被吸引住。
「蘿兒,你是嚇我的嗎?你是氣我才假裝要走的對不對?」怒氣過後,是一張飽受情傷的臉,紀軒放柔聲音走近她,將她一把抱住,緊緊的擁在懷內。
那體溫、那低柔的聲音,就和以往恩愛時的甜蜜一樣,她那一顆好不容易壓抑的心,立即不受控制的再次躍動起來。
但王如雪的話很快的在她耳邊響起,像雷似的擊人她的心中,令她一驚的推開他。
「不,你走開,別靠近我。」幾乎是哭喊的,她逃也似的退離他的身邊。
她慌亂的模樣教人不解,紀軒攏緊雙眉再一次試著走近她,卻只逼得她逃得更遠。
「你這是幹什麼?還不過來。」她在躲他,她竟然在躲他!
這是從沒有過的事,她一向是嬌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幾時像這樣逃避過他了。
這種情形別說紀軒不解,就連章靖亭等人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同樣疑惑的看著她。
強忍下欲狂吼的怒氣,紀軒撩著性子再走近她,但是,她又馬上惶恐的退開,這個樣子教他氣得青筋暴起。
「該死的,你這是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離府?究竟是何原因?」紀軒的怒氣再度爆發開來。
他陰霾的臉色教她更為害怕,但是她能說什麼?能回答他什麼?能當著章靖亭跟蔣震天的面告訴他,她的離開是因為這逆倫的愛戀嗎?
不,不行,她不能這麼做,即使是在他親如兄弟的兩位部屬面前,都不能這麼說。
「我厭了,也倦了,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想離開。」為了紀軒,為了他堂堂侯爺的身份,她寧願含淚讓他誤會。
這個理由根本無法令人接受,紀軒狂笑的搖頭。「你不喜歡做少夫人,想回去過那種寄人籬下、受人欺凌的生活?蘿兒,你真是不會說謊。」
這樣的話說給傻子聽,傻子都不相信,何況是他紀軒,其中一定另有內情。
他再走近一步,堅定的命令,「我要聽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就是她毒害了正如雪母子。」一道突兀的聲音倏地從旁邊傳來,章惠娘帶著柳雙雙和一班手執兵器的衙役出現。
「娘?」紀軒和紫蘿均訝異的看問她。
「來人啊,將這毒害我孫子的兇手給我綁起來。」章惠娘一來到他們面前,便不由分說命人抓住紫蘿。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紀軒壯碩的身形一跨,和蔣震天等人一起圍住紫蘿,不許任何人接近。
「你想保住她是不是?」看到紀軒這麼維護紫蘿,章惠娘不怒反笑,「你想像不到是不是?我早告訴過你孟雲湘的女兒不是什麼好貨色,她跟孟雲湘一樣的低賤。你一定還不知道吧?就在剛剛不久,她下毒毒死了你那懷了身孕的二夫人,將你未出世的孩子給害死了。殺人可是重罪,就算身為侯爺的你想保她,只怕也保不住了。」她忍不住得意的放聲大笑。
她就是要他這樣,想護個人都護不了。他越是疼孟紫蘿,就越是痛苦,這是他膽敢忘恩負義的代價。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派人通知衙門了。我知道你一定捨不得親自審訊她,所以我勞煩了縣太爺,要他替你開堂。怎麼樣,我這個為娘的夠為你設想了吧!」她的笑聲直達雲霄,震驚樹上的鳥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秋日的清晨聽來,特別的淒冷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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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蘿冤枉的被冠上謀殺的罪名,她一句抗辯也沒有,就在紀軒的眼前被縣衙來的差役帶走了。
紀軒又急又氣,可是完全沒有辦法,因為這是章惠娘的計謀,她就是要讓他嘗到心焦又無能為力的滋味,她不讓紀軒有救人的機會,故意將事情鬧大,目的就是要搞得滿城風雨、眾所周知。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背叛她章惠娘的下場就是這樣。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紀軒忿忿的一掌擊向檀木桌,將桌上的茶杯震得飛起來,摔落地上。
「就算是要氣我好了,也犯不著拿自己的生命作負氣之爭。她難道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嗎?這種罪名她也敢認!」氣極的他在議事閣裡踱步,沉重的腳幾乎快把地板踏出一個坑來。
坐在一旁的蔣震天和章靖亭也都是一臉的無奈,他們分別用盡了方法去調查原因,可是跟紀軒一樣都無所獲,所以只好三緘其口,等這頭猛獅發完瘋再說好了。
但是不說話,怒火還是延燒到兩人身上。「你們怎麼不開口,都成啞巴了嗎?」
真倒霉。章靖亭苦笑的聳聳肩,站起來。「話都被你說完了,我們還能說什麼?」想不到不開口也有事。
「你是紫蘿的相公,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又哪能知道。」蔣震天也不甘寂寞的插話,與章靖亭一個鼻孔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