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朱萸
「杜大少爺,你怎麼還睡那麼晚,你的小養女沒叫你起床嗎?」
「別叫她小養女,她叫水依。」杜悠凡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糾正對方的用詞。
水依才不會叫他起床,都兩年了,她連開口喚他一聲杜大哥都不願意。
唯一讓他感到驕傲的是,每個人見到水依無不稱讚她長得漂亮,長大後肯定是個大美人,讓他很有當父親的成就感。
「悠凡,你該不會是有戀童癖才領養她吧,聽說那孩子是個美人胚子……」
「停止你齷齪的思想,我只是把她當成親人!」他才大地十歲,說當她父親太牽強了,但身為她的監護人卻是斬釘截鐵的事實。
「我知道了,你想搞美少女養成計劃!不錯哦,趁現在把自個兒的新娘養大,以後就不用擔心找不到理想的老婆了!」
「水依是發哥的女兒,既然我都答應發哥會好好照顧她,就一定要做到。」杜悠凡沒好氣的正色道,然後掛上話筒,沒有閒聊的心情。
他和發哥是在一場畫展上認識的,彼此雖然相差了十多歲,卻一見如故,不管談什麼話題都默契十足,和親兄弟沒什麼不同。
這兩年來,他一直沒有告訴那孩子,她父親是他間接害死的。
二年半前的那場車禍奪走了她父親的生命,當時他也在那輛車上,但發哥為了保護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他推出了車外,自己則難逃一劫。
如果當時發哥沒有載他出門,沒有救他,就不會有那場車禍,他也不會死了,說他是間接兇手一點也不為過。
但他內疚得說不出這個事實,只能給那孩子最完善的生活品質,他甚至為了領養她,和父親大鬧革命,堅持把她接來美國,好讓他能一邊念大學,一邊就近照顧她,還怕她不適應搬出杜家,選擇華人最多的社區居住,一住就住了兩年。
可他為她付出那麼多心思,她什麼時候才肯開口說話?杜悠凡不是沒有帶她去看過心理醫師,但每個醫師診療的結果都指出,她受到太大的汀擊,所以將心封鎖著,不願開口。
也難怪她會深受打擊。她父親原是沒沒無名的藝術家,二十出頭就有了她這個女兒,也因為沒有名氣,母親生下她後就離塚出走了,沒有再回來過。
自此她父親自暴自棄,加上她有張和妻子相似的臉蛋,對她總是下意識的嫌惡排斥,把她丟給保母照顧,就算之後的創作愈來愈順利,也沒多花一點心思在她身上。
父親死後,親戚們沒人肯要她,把她丟到孤兒院,直到被他領養為止。
水依她是那麼寂寞,擁有雙親卻沒人肯愛她,所以她的心病了,病得很嚴重。
兩年了,因為她不願開口說話,所以無法到正常學校上課,他只能找家教幫她上課,她也很聰明,是態度冷弓點,連老師都拿她沒辦法。
要不是看過醫生,確定她精神狀況正常,他也會以為她有自閉症。
不,她挺凶悍的。隔壁有個男生林小勇喜歡她,特地送她花,她竟當著對方的面把花撕個爛碎,嚇得人家大哭,家長還找上門來理論。
光想到那畫面,杜悠凡就噗哧大笑出聲,邊笑邊踏出了房間。平常他忙著寫程式,沒什麼時間陪她,今天是假日,剛好能帶她出去走走。
才閃過這個念頭,窗外就傳來吵鬧聲,他略感不妙的走到客廳,拉開窗簾,居然看到了水依拿著石子擲人!
杜悠凡急忙衝出屋外阻止,可惜他晚了一步,胖胖的小男生已經哭著跑回家了。「水依,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說完,他真想罵髒話。他忘了她不能說話。
冷水依僅是瞟了他一眼,然後蹲下身抱起小狗狗,趕緊進了屋裡。
「那隻狗不是隔壁的……」杜悠凡喃道,摸不著頭緒的跟著進去,直到發現小狗腳上的血跡,才恍然大悟的鬆了口氣。
他知道,這回她並沒有做錯,她只是想保護小狗,才會擲石子趕人的。
「它是林小勇的狗。你不是很討厭林小勇,才會當著他的面把花給撕了,為什麼還要救他的狗?」杜悠凡問著,想突破她的心防,誘她開口說話。
為什麼要救他的狗?她不知道,只知看到皮皮被欺負了,就會想起她自己……
冷水依沒有費神去理會他,專注的替小狗擦著藥,小狗也乖乖地任她擦,偶而舔舔她的手或臉頰撒嬌著,逗得她不由地輕扯微笑。
「你只是想保護它,對吧。」
一句話教冷水依停下動作,迷惘地望著他。
她從沒想到跟他走後,他們會相處了那麼久。因為孤兒院的人都討厭她,說她是個怪人,她也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厭煩她、丟棄她的,所以她一直不放心,深怕哪天會從天堂掉人地獄。
沒想到兩年來,不管她怎麼任性、不把他當一回事,他對她始終是那麼溫柔,不曾對她發過脾氣,毫無怨言的幫她吹洗頭髮,甚至有次她發燒感染肺炎,他還背著她去就醫,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她好幾天。
自那次起她深深知道,他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人,她無法再對他的付出視若無睹,她知道開門叫他一聲杜大哥是他最大的期盼,但是……
叮咚──門鈴乍響,杜悠凡與她對峙了幾分鐘,見她不為所動,只好去開門。
門一開,林小勇衝進了屋裡,朝冷水依奔去。
「我奶奶說,她看到皮皮被我們班上的林大明欺負了,還是你把他那個大壞蛋趕走的。謝謝你救了我家皮皮!」
聞言,冷水依微窘的低下小臉,有些遲疑的把皮皮交到他手中,目送著他把皮皮帶走。生平第一次她竟覺得被小狗舔的感覺還不錯……
「水依,你一點都不想把小狗還給人家吧。」
冷水依驚訝的瞪著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找不到聲音,只能挫敗的撇開小臉。
「慢慢發音,你一定能說話的。」蹲下身,杜悠凡捧著她的臉蛋,對著她,不許她再逃避。
她可以嗎?她真的能夠開口說話嗎?
冷水依微喘著,感覺聲音就滾在喉嚨問,只差一點就能脫口而出。她能不能開口說話並不重要,但她知道他在乎,所以希望能喚出他的名字……
「悠……」
杜悠凡定定地看著她,什麼都沒說,相信她一定做得到。
冷水依看見他眼底的信任,抿了抿嘴,乾脆用盡力氣吼道:「悠、悠凡……」
她說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叫我杜大哥。」杜悠凡掩不住狂喜的抱緊她,然後像怕抱痛她似的鬆開她,看著她笑了。她微微勾起的笑不太明顯,但他知道她笑了。
「悠凡……」冷水依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深怕待會兒會開不了口。
她的聲音像棉花糖,如他想像中的甜美……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杜悠凡沒再糾正她的用詞。他不希望她太有壓力,想慢慢地引導她說話。
「我喜歡那隻狗,它好像我……」皮皮被欺負的好可憐,她曾經也被欺負……
聽著,杜悠凡的心就軟了一大半,他沒有安慰也沒有再提起過往,僅是誇讚著她。「水依,你包紮的功夫很不錯,以後可以當獸醫喔。」
冷水依沒說話,只是睜著晶亮的眼凝望著他。
獸醫,聽起來好像很不錯。不過她還不想告訴他,在真正喊出他的名字前,她早在心底練習了好幾千遍。
第二章
四年的歲月,已教冷水依由一個孩子出落為纖細娉婷的少女,一頭長髮也經由杜悠凡的照料留到了腰部,活脫脫是個從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女。
自四年前,她開口說話那天起,杜悠凡把她送到了華僑小學上課,因為她之前受過教育,經過了跳級考試,所以直接從三年級念起。
直到他發現她始終和同學們處不來,無法適應美國的生活,才決定在他結束大學生涯後,帶著她回到她所熟悉的台灣定居。
而今,她已經是個國中生了,清麗的她吸引了不少男同學的目光,加上她那清冷不馴的個性,眾多男同學早把她規為征服的對象,誰能追到她,就在能在l學校裡風光好一陣子。
不過就目前看來,冷水依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可偏偏就是有人不信邪,還自動送上門情話綿綿,說的還是幾百年前的愛詞。
「水依,你是我的巧克力……」
冷水依沒有反應,存心把他當白癡。
「水依,你是我冬天的暖爐,夏天的冰淇淋……」
她不悅了,輕扯的嘴角像是諷笑。
「水依,我是那麼的愛你,請接受我的獻吻吧……」
她的纖纖小手一舉高,啪啪啪的打歪了對方的豬頭臉,直到進屋仍一臉嫌惡,拿了面紙擦拭她手上的豬油。
「水依,這麼凶捍男生會不敢追你的。」杜悠凡早由窗子看到了剛才暴力的一幕。
「他活該。」冷水依冷冷地道。要是她被強吻了,嘴巴絕對會爛掉。「對,他是活該,不過女孩子家別老是動手動腳,會破壞你的氣質……」杜悠凡就算板起俊臉訓話,寵溺的口吻絕對比威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