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郡
交往這些日子以來,石川焰對她始終溫柔體貼,卻也維持若即若離的態度,他說得很清楚,他要的只是相互陪伴,沒有壓力的相處。所以他不反對她有其他的男朋友,相對,也不准她干涉他的生活。
剛開始她只是帶著玩玩的態度和他交往,慢慢地,她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石川焰,所以她分外用心地注意著和他有關的事情。
石川焰放慢車速,車燈照著前面行走的秀氣背影。
叭——叭——兩聲簡短的喇叭聲由後方響起,打斷了左絨的沉思,她沒回頭,只是讓至路邊繼續走。
石川焰將汽車開至左絨的身邊,減慢車速,放下車窗,「上來,我送你回去。」
她側過頭看了石川焰一眼,客氣地回拒著說:「不用了,我自己走下山就好了。」
「一個女孩子家,晚上走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區不太安全。」
左絨固執地搖頭,繼續往前走。
「我母親從小就教育我,男人要有紳士風度、正義感。要我看你單獨一個女孩子走在這種地方,萬一遇上危險,我會內疚的。」他讓汽車慢慢滑行,喊話。
真是不死心,硬要來破壞她難得的清閒。她本來是想趁著散步的時間,想想未來的對策。她停下腳步回身走近車邊,語氣冰冷地說:「你的紳士風度請留給其他女人,我有必要為了你個人淺薄的愧疚感,而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嗎?」其實她最想說的是——他的愧疚感干她屁事!
石川焰彷彿被人重重敲了一記地呆愣著,風流倜儻的笑容就傻傻定在臉上,他無奈地抓抓頭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滋味大概就是這樣了,他的一番好心怎麼會換來這樣無情的拒絕呢?
左絨邊走邊欣賞城市的夜景,看樣子,住在這種山坡區的高級別墅還是不錯的選擇。
石川焰坐在車裡,看著越行越遠的背影,在心中咀嚼著被拒絕的滋味。越挫越勇是他對女人的慣有態度,更何況女人最假,嘴上說『不」,其實就是「要」,他加足油門越過左絨。
呼——汽車快速啟動的聲音由身後響起,左絨看見石川焰的車越過她。還好,他還算識相,不會死纏爛打,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左絨清淡如水,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死纏爛打?
汽車越過她,劃了個漂亮的弧線後停在路邊,後車燈閃著紅光。然後她清楚地聽見拉手剎車的聲音、關窗。熄火、關門、防盜器鎖車聲……回過神來,她看見石川焰雙手放在口袋裡,偎靠在車邊,等著左絨走近。
「我護送你走下山。」石川焰笑著提供解答。
「你何必麻煩,浪費你的時間呢?」她真是不明白。如果他是習慣性地對女人溫柔,用在她身上真是太浪費了。
他自然地撥發、聳肩,聲音模糊地說:「我不覺得麻煩。」他等左絨走到眼前,跨開長腿走到她的左手邊,沿著車道走,「我突然覺得,和你這樣的妙齡女子來個月下散步,好像挺浪漫的。」他的聲音又回復慣有的不正經。
一秒鐘思考。左絨懷疑地推測著:「我懂了,你以為我拒絕讓你送我回家,那是欲擒故縱女人的矜持,是想引起你注意的另一種方法是不是?」
「嗯,有這個可能。」他摸摸下巴回話,確實是這麼想的。
「你看我。」左絨認真地拉拉他的袖口,抬起頭,瞪大眼嚴肅地聲明道,「我是真的不想和你相處,你相信我。」她的生活從來不需要男人。
「噓——」他低低地吹著口哨,看著左絨認真解釋的臉龐,忍不住輕輕地笑道:「好徹底的拒絕。剛剛在胡家,你是真的沒看見我,還是故意不跟我打招呼?」
「我們見過面,但不算很熟,我何必多此一舉地和你打招呼,說不定你貴人多忘事,早已經忘了我。」她向來就事論事。
「你好冷淡。」
「我不是冷淡,只是怕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熱情很少,通常只針對特定的人才有。
「為什麼堅持不讓我送你回去?這只是朋友間很平常的幫助。」他又不是瘟疫,幹嗎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不習慣被拒絕是不是?」左絨歎息了,真是幼稚的男人。她停下腳步側轉過身,用無限耐心的語氣解釋說:「第一,我們不算朋友,只是見過面,你是朱樓花苑的客人,而我在那裡打工;第二,我不習慣搭乘陌生人的車。」石川焰偶爾會上花苑喝杯咖啡或買花,所以他跟芸芸還挺熟絡的,至於她反而很少在店裡見到他。
「我看起來像壞人?」石川焰挑起一邊眉,鳳眼斜飄向身邊低頭走路的左絨看。
她嚴肅地回答著:「你不像壞人,勉強像色狼。」
「我?色狼?」石川焰開朗地笑著,還邊誇張地彎腰行禮,「謝謝稱讚。」向來風靡女人圈的石川焰,居然有被認做色狼的一天,他太驚訝了。
「連批評和稱讚都分不出來,我懷疑你的智商。」她認真的神情不像玩笑。
「我哪裡看起來像色狼?我有正當職業,不打女人,沒不良嗜好……我……」他笑著宣揚自己的優點。
左絨的目光掃過大力鼓吹自己的石川焰,冷眼凍住他未說完的話,他的側面在路燈映照下忽暗忽明……她細細地說:「其實你並不是真的在意我的看法,只是無聊想說話,而且我對你而言並不重要。」
「怎麼會?我向來在乎女人對我的評價。」他的臉換上認真的笑靨,進一步低啞地要求著說,「告訴我,在你的眼中我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心中隱隱地期待著她的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催化作用,他發現自己很著迷左絨說話的聲音和語調。她清脆的聲音在夜風中就像輕敲風鈴的乾淨迴響。
雖然她說話的語調總是淡淡的,帶點冷酷的平板,卻奇妙地穩定住他浮動的心緒。他喜歡待在她身邊的平穩滋味,如果說他像風,不定地飄蕩,那麼左絨就像山嶽,靜佇安詳。
沒有人知道這麼多年來,掩藏在他玩笑表態下,其實他的心始終浮動不安。
「你真想知道?」她吃驚地抬頭,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自取其辱。
「我聽芸芸說過,你對人的判斷很準。那麼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我很好奇。」在這一刻裡,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在左絨眼中,石川焰是個怎樣的男人。
左絨平板地敘述道:「我對你的評價很差。看得出你自認是女性天王殺手,魅力無窮。說好聽你是喜歡兩性間的追逐遊戲,其實你只是荷爾蒙分泌過剩,就像是隨時處在發情期的動物。內在的你極為沒自信,你肯定無法獨處,你習慣由女性的目光中獲得肯定……」既然有人不怕受傷,那她還客氣什麼,她向來非常懂得「傷害」的藝術。
隨著左絨平淡的音浪,他的臉色越往下沉,尤其她的表情又是絕對的認真,這更傷人。「停!」石川焰急急地打斷她的批評,臉色尷尬萬分,看不出來這個女人的嘴真毒。
他懷疑地追問:「我給你的評價真的這麼差?不會吧?我應該沒得罪你。」沒錯,她鐵定是故意要打擊他的,他努力地思考是否曾經得罪過她。
「光是這句話,就表現出你個性中缺陷的部分。你像拒絕長大的彼得潘,你自己要問我對你的看法,可是當我的答案和你所預料的不同,你馬上就拒絕接受,並且想好推卸的借口。」她搖頭,無限唏噓與同情。
「你真這樣認為?」他雙眉交叉,出現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
她不回答,只是偏側著頭,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石川焰臉色悶悶的,卻猛然想起賀析說的,關於他只有99%的誘惑力,當他遇上那惟一不受他魅力影響的女人,就是他收心的時候了,會是這樣子嗎?
他看著身邊打扮中規中矩、繃緊表情的左絨,真像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現在她正側著臉面對著他,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黑夜的烘托下,流露出特殊的柔媚氣息。
尤真是她掩藏在鏡片下的眼睛,晶亮地透出神秘的信息,那分若有似無的神秘氣韻,輕輕地勾動他內心深處的心弦,那股想探索的企圖心緩緩浮上,清晰得讓人驚詫。
「你說話都這麼直截了當、不修飾嗎?」他試圖平靜自己的心。
「我習慣說實話。」她的聲音和表情還是慣常的沉穩。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毫不在意、冷淡地批評人,偏偏語氣還是理所當然的正直。更討厭的是,石川焰發現他很在乎她的看法,非常在乎。他不說話沉默著。
路邊一戶獨棟房屋門前亮著燈,趁著這鵝黃的燈光,他仔細地打量身旁拘謹的左絨。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始終帶著平穩的表情,身上泛著沉靜的氣質,似乎不管遭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驚慌。是這樣嗎?他倒要試試,他玩心大起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