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容蓉
老天,從小到大她還沒這麼伺候過人呢!
不過……一整晚下來,她不得不承認,她並沒有被逼迫、或不情願的感覺,當看著他被病痛折磨,聽見他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發出微弱的呻吟,她的心也跟著不受控制的陣陣揪痛著。在那一瞬間,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夠分擔他的苦楚,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是怎麼了?是不是也染上赤毒,把腦筋燒壞了?就算對他再欣賞、再心動,她也不該對他有這種超乎尋常的感覺吧,她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黏雜不清的女孩子呀!
基於任何立場,她都不該同他有太多牽連,盡早離開這裡去找大哥,才是當務之急。
說到底,她是捕快,而他卻是黑道中人。可是……為什麼她的心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堅定?她好像對眼前這個盜匪頭子起了某種特殊的依戀。
但她不認為他對她也有同樣的感覺,雖然他一見到她,就要她當貼身女奴,可那並不代表什麼,應該只是男人單純的佔有慾作祟罷了。
他並不卑鄙,甚至還可以算得上是君子,但那也改變不了什麼,她還是她,聶家神捕的一員,只要她還姓聶,就不能讓聶家蒙羞,就必須在事情發展到無法控制前做出決斷。
那麼,她是不是該同他好好談談?
床上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緩緩轉向她。「好吵。」燕墨陽聲音嘶啞地說,表情相當痛苦,彷彿在忍受極大的煎熬。
「有點吵,不知外面出了什麼事。」聶紫芊關心地望著他,想了想又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在他身上的赤毒未解之前,他應該要適時補充些體力吧。
燕墨陽皺了皺眉,輕哼一聲。「水。」
她答應著,連忙扶他坐起,讓他靠舒服了,然後回身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餵進他的嘴裡。
「還要嗎?」一杯茶水落肚,她又問。
「不用。」燕墨陽輕咳著搖搖頭,聽見外面的喧鬧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有越來越響的趨勢,他恍然大悟道:「是封天聖女到了。」
「啊,她到了!」驚訝過後,聶紫芊不禁展顏。「那你是不是馬上有救了?」呵,不難想像,他過不久又可以威風凜凜的拿鞭子抽人了。
「聖女放血是何等大事,沒那麼快,還要沐浴齋戒三天。」
「還要三天啊。」眸中掠過一絲失望,聶紫芊的臉蛋黯了下來。那……還要不要跟他商量離開這裡的事?算了,等他去毒之後再提,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若有所思的望她一眼。「有事?」
「沒……沒有。」她遲疑著咬咬嘴唇。
非常確信自己不喜歡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燕墨陽忽然伸出手,毫無徵兆的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聶紫芊一驚,本能的想往後跳開,但那雙手卻像鐵鑄似的將她牢牢困住。這時她才知道,就算在重病中,他手上的力氣也大得驚人。
「我說過,你是我的私有財產,你所有的一切為我所有,包括你的秘密!」他緩緩開口,語調低沉,極具威懾。
「我……」
他眸中透出的危險氣息令她瑟縮,理了理腦中紛亂的思緒,聶紫罕決定採取迂迴方式。「我覺得……那天打傷你的那幾個人……武功還滿高的……」
分明是話中有話!燕墨陽紋絲不動,等著她的下文。
見他不搭腔,聶紫芊尷尬地繼續說道:「他們是誰呀?呃……我的意思是說,要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就好了,以後碰到他們,好逃得快些。」
逃得快?會是這樣嗎?
燕墨陽眉毛揪結了一下。「魔羅天教裡只有教主和左右護法會用『赤焰刀』,魔羅天數主武功蓋世,近幾個月又在閉關,所以那兩個使刀的肯定是左右護法,至於那個使拳的,我倒沒見過,不知道是誰。」
「是這樣啊。」聶紫芊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失望。
她還以為大哥讓她好好照看他,說不定他認識大哥呢,既然他不知道,她也不敢再提,只不過還有件事……
「嗯……那個……那個……」她咬著唇,考慮該怎麼表達才比較妥當。
目光凝在她臉上,他靜靜聽著她說話。
雖然有施恩圖報的嫌疑,聶紫芊還是漲紅了瞼輕咳兩聲。「那天是我救了你,沒錯吧?」
他眉心一皺,算是默認。
「所以……」聶紫芊心虛地瞟他一眼,出口的聲音明顯地氣不足。「所以你能不能放我走?我想去找大哥……」
燕墨陽臉色倏地一沉。「你想去找你大哥?」他問,聲音好冷。
「是。」雖然他不怒而威的氣勢,令聶紫芊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但她仍不願就此妥協。
這一切該結束了,她該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而不是在這裡當盜匪頭子的女奴。努力忽略心底傳來的陣陣悸動,她努力告訴自己。
燕墨陽眸中光芒一閃,手上力道加重。「你難道忘了我說的話嗎?你,是我的女奴。」
他的宣告,讓聶紫芊不由自主呼吸一窒,呆了片刻後,這才深吸口氣,迎向他的目光。
「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放我走。」他會大發慈悲嗎?希望他會……
然而,沒有人聽到她的禱告。
「不可能。」
他盯住她的臉,搖了搖頭,薄薄的唇間吐出冰冷的三個字,將她的希望一下子全毀了。
「為什麼?」聶紫芊悶叫起來。「願意當你貼身女奴的人多得是,為什麼一定要選我?」
光她待在隱淵堡這短短幾天,不知有多少美麗的年輕女子老將「少堡主,少堡主」的掛在嘴邊,就知道他有多得美人心了。
他高深莫測地睨她一眼。「因為選擇權在我,而你,沒有。」
這是什麼答案?聶紫芊糊塗了。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這張臉,瞪大眼睛久久無言,心裡一點也不明白,她究竟遇到了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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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里糊塗當了幾天燕墨陽的貼身女奴,這天盼兒忙著洗衣服去了,聶紫芊在廚房一角的灶台上準備滋補湯藥,旁邊站著個臉臭臭的丫鬟。
她叫燕兒,原本是燕墨陽的粗使丫鬟,向來把服侍燕墨陽的事看得比天還大,燕墨陽在她心中自然也賽過天神,但沒想到卻憑空多出個女人搶了她的美差,而她只能淪落到在廚房燒火,怎不叫她懷恨在心?
燕兒陰著張臉邊切菜,邊用惡毒的眼光盯著聶紫芊,心裡怎麼也搞不懂,這個瘦巴巴又來路不明的漢女有什麼好,少堡主竟為了她遣散身邊所有丫鬟,沒準是狐狸精轉世,哼!
事實上,堡裡喜歡少堡主的人比比皆是,要吃醋也輪不到她燕兒,但聶紫芊搶了她的差事,這又是大大不同。
將洗好的藥膳擺在一邊,聶紫芊見水滾了,抓了把甘草正要丟進鍋裡,冷不防手肘被人撞了一下,半隻手頓時探進燒滾的沸水裡。
就在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時,一張誇張的笑臉隨即出現在她眼前。
「啊!紫芊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來,我幫你敷一下。」燕兒說著,殷動地端過一盆冷水,使勁拉著她的手浸下。
聶紫芊覺得自己快痛死了!手被燙得通紅不說,眼前這個小丫頭還一直用力捏著她的傷處,瞥眼看見燕兒臉上那過於燦爛的笑容,她不禁皺了皺眉,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得罪過她。
算了,許多事情追究不完,就當自己倒楣吧!只是……再讓這丫頭捏下去,她的手就真要廢掉了!
「可以了,我想回房再上些藥。」聶紫芊說完扭頭離去,身後隱約傳來的吃吃笑聲,讓她無力地歎了口氣。
回到廂房門口,她一推門,卻不由自主怔住。
廂房門居然從裡面鎖上了!
她離開的時候明明只虛掩著房門,難道燕墨陽醒了?但他身體才剛好一點,有必要鎖門嗎?心中奇怪,聶紫芊不由得側眸,透過門縫往裡張望。
視線昏暗的室內,她正好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手裡似乎拿著把短劍。而當她發現那黑色暗影正無聲無息向燕墨陽睡著的床前走近時,情不自禁的倒抽一口氣,驚駭地大叫起來。
「燕墨陽,小心!有人要行刺你!」
心急之下,她來不及細想,一腳踢上房門,不料那門厚重結實,踢了幾下竟沒動靜,只好拚命大叫:「燕墨陽,醒醒!有人要行刺你!」
見事情敗露,那漢子臉色一變,快步衝到床前,舉起短劍直刺燕墨陽心口。
「啊——」
聶紫芊想也不想,只知道不能讓燕墨陽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去,於是拼著全身力氣一腳踹飛門板,同時抽出腰間軟劍向持劍之人的後心急攻過去。
此時此刻,床上的燕墨陽也被這驚天動地的響聲驚醒,見一把雪亮的短劍朝他刺來,反應極快地提起被褥一卷,將短劍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