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堯堯
「可惜過去的七年卻白白浪費掉了。」她好懊惱無法重來一遍。
「不是有一句詩說什麼,找人找了老半天,突然一轉頭才發覺那人原來就站在路燈下面?」
「你說的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亂沒學問的。」
「我本來就是放牛班的高材生啊。」歆傑嬉皮笑臉的說。
「等待了七年才回首,未免太久了吧?」殷語還是不能釋懷。
只聽見他無比正經地說:
「如果此刻的我們是幸福的,那麼過去的漫長等待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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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竹「德蘭兒童中心」待了幾個小時,直到中午。
殷語開心的和修女們敘舊、和寶貝們玩著最幼稚的遊戲。
享受著被需要的感覺,這就是她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歆傑試著藉由觀察來瞭解這種抽像難懂的感覺。
他的自我肯定全然來自於金錢與名勢,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會有誰需要他。哪天他死了,恐怕也沒有人會為了失去他而傷心難過。
歆傑忍不住嫉妒起她來了!
殷語,真是個充滿矛盾的女人。精明能幹,卻懶得可以;脾氣火爆,卻善良無比;恩怨分明,卻超級迷糊……
一顆球打到歆傑的大腿,力道並不大?他彎腰拾起它,打算還給一群正在打躲避球的小小孩。大一點的孩子都上學去了,留在院內的都是學齡前的寶貝。他突然起了玩興,加入了他們的球賽,玩起八百年沒碰的玩意兒。
在一群小人兒當中,他顯得鶴立雞群,他必須小心翼翼才不會讓球真的砸到他們,但又必須想盡辦法製造比賽的興奮刺激,真難為他了。殷語遠觀著他,在童稚的笑鬧聲中感動莫名。
中午,他們離開了「德蘭」。
殷語飢腸轆轆,她沒吃早餐。她提議去廟口吃小吃,但歆傑不願意,他從來不吃路邊攤;她又提議去吃麥當勞,他也不願意,他絕不吃垃圾食品。爭論了一會兒,殷語妥協了,他們回到新竹市區吃老爺飯店的自助餐。好歹他一路開車也夠辛苦的,何況再這樣各持己見下去,只怕午飯要泡湯了,總得有人讓步。
「我總算瞭解為什麼大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了。」殷語的好胃口忽然變差了,有一件事困擾著她。
「為什麼?」歆傑大嚼牛肉,他是個肉食主義者,不像殷語光吃生菜沙拉,以後他得提醒她注意營養。
「因為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難免習慣或意見不同,也難免會有摩擦與衝突。衝突多了,感情自然愈來愈淡,只怕到最後婚姻便落得徒具形式了。」
「小語,你在想什麼?」她今天是怎麼了?不太像她。
「歆傑,我們……不要結婚好不好?」她說得好困難,可她一定要說。
「你怕踏進墳墓?」開玩笑!他正打算提早把她娶進門,兩人寸步不離的,他才好專心工作。
「嗯!我們兩個人脾氣都不好,萬一天天吵架怎麼辦?我不要那樣,我會受不了。」她悶悶的說,她真的很擔心。
「哪一對夫妻不吵架?只要彼此有維持婚姻的共識,時時自我約束、互相提醒,我就不信婚姻一定要以悲劇收場。」他餵她吃了塊牛肉,一點也不顯得悲觀。想太多,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好吧,那我只好設法修身養性,盡量不要發脾氣。」她認命的說,既然愛到最後一定要步入禮堂,那就只好努力的經營嘍!
「放心啦,我說過保證讓你『床頭吵床尾和』的,你忘了?」他用手指拭去她嘴角的醬汁,再將它舔掉。十足的煽情,她身體裡起了一陣騷動。
「又來了,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她睨了他一眼。
「用下半身思考也沒什麼不好啊!」歆傑在她耳邊廝磨著。這個人,愈來愈大膽了,眾目睽睽之下呢。
她將他推開,笑著捶了他一下。
「你知道我同學怎麼說你嗎?」
「願聞其詳。」
「他們說你『年輕英俊又多金』,還說要倒追你!」
「說得挺實在的,不過你告訴她們倒追就不必了,因為我已經被追走了。」
「少臭美了,我才沒追你。『年輕英俊又多金』有什麼了不起!你是很年輕,甚至比我年輕,雖然現在我們是金童玉女,可是女人總是老得快,過幾年當我年老珠黃之際,你卻依然風流瀟灑,大可利用你多金的優勢,吸引一堆花蝴蝶、享盡齊人之福。」
「你不過比我大兩個月,又沒大多少……」歆傑原欲抗議,卻突然住口。
她是在逼他作承諾嗎?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信奉「承諾」這種俗氣的語言?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非你莫娶、沒你我會死……唉,真是老掉牙了,有沒有新鮮一點的?
「殷語,真的是你!」
歆傑聽到聲音一抬頭,看到殷語瞬間刷白的臉,和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另一個「豬哥老闆」嗎?
「我以為我認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他有禮的和歆傑握手,但並未自我介紹;殷語也一徑訕坐著,不發一語。
他究竟是誰?看著蒼白而失措的她,歆傑起了疑心。
「三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像剛畢業的時候一樣年輕。不像我,歲月真是不饒人。」
殷語聞言,不禁抬起頭好奇的審視著他臉上「歲月」的痕跡?果然,白髮催人老!想當年,他是多麼的風流倜儻、意興風發,著實深深吸引了她,以及其他和她一樣不諳世事的女孩。
她心頭一驚!
當年,她不就是圍繞在他身邊那一群花蝴蝶當中的一隻,而且是最愚蠢的一隻?愚蠢到相信他的自圓其說、他的漫天承諾;愚蠢到竟然不顧一切,打算成全他的齊人之福;愚蠢到讓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烙下磨不掉的印記。
她感覺到憤怒由心底深處汨汨湧出,就像火山爆發一般不可收拾。
她剛剛才說要修身養性不發脾氣的,但她忍不住,他傷她太深!
「真的耶,陳先生,你的黑頭髮少了很多,倒是白頭髮多了不少,想來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殷語開始發威,不過適可而止就好。修身養性呵!
「是啊,你也知道科學園區……」那人尷尬的說,卻被打斷。
「嫂夫人,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都好嗎?」
「小孩都出國唸書了,至於……你走了以後我就離婚了,她要求的。現在我是一個人。」她要求的,那你呢?難道打算坐享齊人之福一輩子?你說你現在一個人,可是在暗示我可以回來了?想得美!
「真的?你早該離婚了,好多好女孩都在等著你,那兒不就是?」殷語挑了挑眉,眼睛瞄向鄰桌的一個年輕女孩。她打剛剛就頻頻望著這裡,注視著他的眼裡有著愛慕和崇拜,正如同當年的她。
「喔,她不是--」
「好好對待她,千萬不要再傷害稚嫩的心靈。況且你也不年輕了,再不把握,恐怕這輩子就要當孤單老人嘍!」
「殷語,這幾年你好嗎?」或許那人體察到殷語的冷嘲熱諷是出自對他的憤懣,他總算良心發現,問了他早該問的一句話。
「托你的福,我很好。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就要結婚了。」
「恭喜,殷語,我衷心的祝你幸福。」
「謝謝,我一定會的。過去吧,別讓她等太久。」
看著他走回那女孩身邊,她不禁紅了眼眶。
「捨不得?」歆傑故意說。
聰明的他已從對話內容猜出他們曾有過的關係,那人就是「巴掌事件」的始作俑者;聰明的他當然也聽出了她的火氣,只是比以前收斂多了。
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歆傑拉起她,心疼的說:
「走吧,我帶你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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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哪兒?」在車上,殷語問。
她的眼紅只為自憐,那一段無知的癡情歲月呵!
若非歆傑適時趕到將她罵醒,她真的會跟隨他到任何地方。一旦激情逐漸褪去,便開始過著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日子。
凡事有頭有尾,她很高興有機會跟那人再見面做個了結,雖然沒爆發多強的火力,實在有點不甘心。
「我帶你去玩一種無比刺激的玩意兒。」
「我受的刺激還不夠嗎?」殷語並不在意去哪兒,她現在只在意他怎麼想。
歆傑握緊了她的手,並不說話。面對不堪的過去需要勇氣,他瞭解,所以他也心疼。
「歆傑,你在乎嗎?我是說我曾經跟另一個男人……」她掙開他的掌握,低垂著眼問他。她好害怕他的答案,她受不了更強的刺激。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早在我們還是哥兒們的時候、在我發覺對你的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