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古亭葳
唐斐華放開手,轉身往外頭衝去。
人剛來到一樓轉角,一具纖瘦人影突然撞進眼簾,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哎喲」一聲,那個倒楣鬼被他撞倒在地上。
「好痛。」屁股著地的羅紜趴在地上,沾惹了一身灰塵。
一抬起頭,就看見如門神般佇立的唐斐華,她欣喜的咧開嘴,喊他的名。
「你真的在這裡,太好了!」她沒指望他會突然轉性,憐香惜玉的將她拉起來,故自己乖乖的爬起來。才剛站穩,就一股暈眩襲來,她連忙咬牙忍住,不想讓他看出端倪。
天氣冷又淋雨淋得渾身濕透,這感冒的威力可不比從前,害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仍然全身乏力,頭仍痛著,咳嗽依舊時好時壞,但她心裡牽掛著他,怕她如果太久沒出現,他就會馬上將她忘了,故趁著姚青藍去醫院幫她拿藥時,偷偷溜出了家門。只是病弱的她實在沒法擠捷運搭公車,而是招了計程車直接來到這兒。
希望他別問她的交通工具為何,要不然她只好說謊了。
她看起來氣色並不差,頰上淡淡的兩圈腮紅,與唇上油油亮亮的唇彩襯得她更是嬌美動人。
這會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能囈語的病人嗎?該死的季焉然竟敢試探他,更該死的是他沉不住氣,中了他的計!
想到他的心事已經被昔日好友完全洞悉,他的神色轉為陰沉。
唔,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可見她的突然到訪造成他的不快了。
「你要出去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對。」他口氣甚差的回答,但兩腳並未移動。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不一定。」
「那我在你的房間等你好嗎?」
房裡有季焉然,誰也沒把握他會不會趁他不在時,說些有的沒有的。「我現在可以給你十分鐘。」
「真的?」太好了。「上次你跟我說過你的職業,我在想,你是不是急著想賺錢?」他的臉色立刻僵凝。
「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看不起你。」羅紜急急的說:「你會去當牛郎是因為賺錢比較快,對不對?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強,所以你做事一定有原因的……」糟糕,她一急,就忍不住想咳嗽了。羅紜用力深呼吸。「所以我在想……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將父親的財產賺回來?」
「是又如何?」她的小臉突然又紅通通的,唐斐華心感異樣。
果然沒錯!再做一個深呼吸,羅紜總算把想咳嗽的衝動給壓制下去了。
「你不要去當牛郎,我可以借你錢……」
「你想把我當小白臉養?」
「不是的!」羅紜急忙否認,「你就把它當創業基金之類的,這樣比你去賺皮肉錢好啊!」
「你要借我多少?」
「你需要多少?」
「兩千萬。」
她爽快地點頭,「我有。」
「什麼時候還?利息怎麼算?」
「等你賺到錢再還就好了,不用算利息。」
他冷冷覷著她,「你在施捨我?」
「不是……」
「若不是的話,為什麼不設定還錢日期,不用算利息?」
「我沒有想到那麼多。」她低下頭。
「瞧見我落魄的樣子讓你心生同情是嗎?你以你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像我這種連你腳趾頭都比不上的男人是否有一種優越感?」
「我沒有!」她急急否認。
她真的好不會講話,每次都讓他誤會她的意思。
「你有!」他惡狠狠的逼視她,「你為什麼要一直在我旁邊打轉?你到底是喜歡我什麼?」
她被他的怒氣嚇到了,張著唇,想說的話全卡在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好怕越描越黑,可又不知該怎麼解釋。
「我幫你回答吧!我滿足了你大小姐的無聊同情心,我的存在讓你覺得自己是多高尚的一個人,可以忍受我的無理刁難,又大方的願意出錢幫助我,即使兩千萬也不眨一下眼。你一定認為自己有如觀世音菩薩高潔寬容,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比得上你這般慈悲為懷!」
躲在二樓的季焉然悄悄歎了口氣。他想跳出來為羅紜說點好話,卻又曉得他這一開口只會讓氣氛更差而已,且女主角自己都不辯解了,他這個旁觀者何必一頭熱。
「我從……」即使口才再拙劣,這會兒她也非得解釋不可,可那該死的咳嗽又選在此時發作,她得閉氣憋忍,才不會衝著他咳到暗無天日。
「你愛扮演假慈悲來滿足自己,可我不奉陪!」
見唐斐華欲拂袖而去,她連忙拉住他。
「滾出我的房子!」他厲聲下了逐客令。
淒楚的眼對上他的,他迅速轉頭,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拒絕我的原因……咳……就是因為我有錢?」深呼吸……再深呼吸……「如果我跟你過同樣的日子,是否你就可以……咳咳……」話未說完,再也忍不住喉嚨搔癢的她已咳個不停。
該死的!這女的一定跟季焉然串通好了,一個故意拿她病重的事誘他現出真心,一個一看無法反駁,就開始裝病裝可憐了。
深覺被愚弄的他怒氣翻騰,「裝可憐也沒用!」他直接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拖了出去。被甩到門口的羅紜腳步一個踉蹌,摔跌在地。
唐斐華看也不看她一眼,坐上一旁的房車,直到他車頭停在她面前,她依然原模原樣的邊捂著頭,邊不斷咳嗽的扮著可憐樣。
「滾開!」唐斐華毫不留情的朝她按喇叭。
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嚇了她一大跳,反而順利止住了咳嗽。
她抬起頭來,瞧見擋風玻璃後的冷絕臉孔,胸口一片淒愴。
出門前,她特意抹了腮紅及唇彩來掩飾病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因那天淋雨而生病一事,怕他嘲諷她是千金之體,連點小雨也可以讓她病得下不了床。她這麼努力的配合他,也希望能盡己之力幫助他脫離困境,可是她好像都做錯了。
他不領會她的好意,說她看不起他,當她忍不住流露病態時,他說她是裝可憐……這個人一直在否定她的真心真意,他……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她啊!放棄吧!羅紜兩眼發昏的撫著額頭想站起來,發軟的四肢卻怎麼也不肯配合。
陰暗的天空緩緩落下細雨,飄落在她纖瘦的身體上。車內的唐斐華咬牙咒罵了一聲,開了車門下車,用力拉起她的手臂。
無法站穩的她倒進他的懷裡,不甘不願不平的說:「不是只有你有自尊的啊……」她的憤怒虛軟無力,灼熱沉重的氣息纏繞在他頸際。「我也會受傷的!當你說傷人、侮辱人的話時,我也會受傷的啊……」
他終於察覺她身上異於常人的高溫。
「你在發高燒!」他撫上她燃著高溫的前額。「是那天淋雨淋病的?」
「不是!」她想抬手揮掉他的手,卻無法動作。「我沒有生病,我人很好。」
她不要再聽那些傷人的話了!
「你把我當瞎子嗎?」他突然覺得好生氣。
她不懂這女的到底在想什麼!
他覺得他永遠都猜不透她真正的意圖。
她明明病得厲害,為什麼還要在他面前強打起精神?她的所作所為他都無法瞭解!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好想哭,真的真的好想哭。
泫然欲泣的表情牽扯著他的心,抓著她手臂的大掌想往上攬住她纖弱微顫的肩,卻在動作間起了猶豫。
誰也無法保證她會不會在明天突然改變了心意。
在他猶豫的當頭,懷中的人兒突然被拉了開去,季焉然一臉憐惜的將羅紜輕擁,身上的大衣罩在她微濕的發上。
「好可憐啊,燒到四十度還在這裡淋雨。」
燒到四十度?唐斐華胸口一震。她發著致命高燒卻仍跑來找他?
季焉然輕柔的擦掉羅紜紅頰上的雨水,「別喜歡那個無情無愛的臭木頭,讓我來疼惜你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了……」
肉麻的「告白」還沒說完,另一旁的凶神惡煞就毫不客氣的將人搶走。「別把她跟你的女伴相提並論!」唐斐華手往下一撈,將羅紜橫抱起來,往房車方向走去。
「當我的女伴才爽咧,像我這種溫柔多情的男人可少見了。」季焉然倚在車旁,深情款款的凝視被安置車內的羅紜。「小姐,換個男人會更好。」
他在說什麼?燒得頭昏腦脹的羅紜一臉茫然的望著季焉然。
季焉然伸手輕捏羅紜尖巧的下巴,「我是不可能讓你受到任何一點委……」
車門突然被用力摔上,幸好季焉然閃得快,要不然他的左手就等著骨折了。
「哇靠!你謀殺啊?」季焉然誇張的吼著,眼中卻潛藏著忍俊不住。
繃著一張酷臉的唐斐華懶得理他,坐上車後,拉下掛於後座的西裝外套,為她密實蓋好,並不忘替她繫好安全帶。
羅紜張著迷濛雙眼,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心頭突然閃過一絲怪異。
他不是說出入都是靠大眾交通工具嗎?但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一輛車來?發現奇異物體的她,視線落向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