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方淨
「對了,這個時間小小該在那附近打盹,你們見了面可不許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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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張」正對著自己齜牙咧嘴的「活的紫金色毛皮」吧?
小巧的頭顱、大大的眼睛、修長的身軀,以及四隻小短腿……唔,這傢伙還滿可愛的嘛,只可惜小了點,要不,就能請莊裡的織娘做成帽子什麼的,肯定很搭上個月爹爹送的那件紫狐外氅。
後院裡,美麗的少女雙手抱在胸前,冷冷俯視腳前那一再擋住自己去路的小幼獸,任由它對著自己低咆亂吼,氣得跳上跳下,心裡還在算計著,這小畜生還會不會長大?至少也得長到能做成一頂帽子那樣大……
「噫吱——」尖銳的叫聲充分表達出它受人忽略的不滿。
懶洋洋的瞥它一眼。歎,不過是不小心踩到它嘛,用得著生這麼大的氣嗎?真是沒啥氣量的小畜生。
對於小紫貂蓬鬆的尾巴上那枚灰撲撲的腳印,小琉夜一點罪惡感也沒,打算越過它直達自己的目的地。
可是小傢伙動作滑溜,才一眨眼又擋在她面前,氣急敗壞的亂吼亂跳。
那種像貓又像狗的尖銳咆叫聲終於讓琉夜有些受不了的擰起柳眉,輕斥:「吵死了!」
「嘰噫——」
極有靈性的紫金貂似是知道對手無法忍受自己的鳴叫聲,叫得更是賣力了。動作靈巧的圍著她東跳西跳,沒讓她有機會擺脫自己,甚至還用腳撥土弄得她滿身灰,像極了一個頑皮的小娃兒。
討厭。她都還來不及將自己弄乾淨,這小畜生竟然又把她的弄得更髒了!
「這是你自找的!」
琉夜惱了,朝小傢伙一伸手就是一記巧妙的擒拿勢,直取貂兒喉間,打算將它一舉成擒。
可是小紫貂也不是個簡單的對手,竟然幾下閃躲就巧妙的避開小琉夜的攻擊,輕巧的躍至一旁的假山上,朝著她又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只不過這次少了之前的氣憤,多了一些神氣,竟讓人覺得似教它給嘲弄了!
真是忍無可忍。
驕傲如她怎能接受自己竟然讓一張很有可能變成帽子的毛皮給瞧不起?
腳尖一踮,她迅速往前撲去,身形看似瘦小無力,行進卻仍優美流暢。
琉夜雖然小小年紀,可拳腳功夫毫不馬虎,招式間依稀可看出師出名家之流,基本功夫扎實得緊。
只見她一個騰身、一記鷂翻,不到一個呼吸間就逮住了到處逃竄的小紫貂,單手將它拎在半空中搖晃,
「哼,不過是一張毛皮,有什麼好神氣的?等等就把你丟給廚房剝皮下鍋煮湯,看你還……哎呀!」倏地甩開貂兒,原本白細的手背上立刻現出一圈帶血的皎痕,那傷口疼得幾乎發麻了。
死畜生,真敢咬她?
美眸凶狠的往那小紫貂一瞪,琉夜暗忖:好啊,這下非把你下鍋煮湯不可!
「吱——」小紫貂得意的在她面前繞著圈兒,用不著明眼人來看也瞧得出很有挑釁的味道。
「該死的小毛皮。」
她氣呼呼的飛身撲去,卻忘了拉好披在身上的大被單,手裡逮著小貂兒,正打算要以牙還牙在它尾巴上也咬上一口時,小腿卻很不幸地絆住了過長的被單,加上溫池邊的土地又濕又滑,原先的衝勁來不及收回,種種先天環境因素再加上後天的人為因素,造就出了某種令人無從抗拒的情況——
總之,現正是個很適合滑倒的時機,而她,恰恰也應景的滑倒了。不但是以非常難堪的正面撲倒之姿滑出,而且還不忘拉住手上的小傢伙同生共死。
「吱噫——吱噫——」被拖住的小紫貂不敢置信的尖聲哀叫;沒想到這人類竟然惡劣到此等地步!
「撲通、撲通。」一大一小的落水聲先後傳出。
池面在濺開半人高的水花之後,逐漸恢復平靜,白煙濛濛的水面上出現的又是怒目相視的一大一小兩身影。
「死毛皮!」
「吱幾!」
不用喊開始,一娃兒、一小貂極有默契的往彼此撲去,開始了另一場伴隨著咒罵聲、尖鳴聲,以及水花四濺的混戰。
待男人終於循聲而來,見到的就是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情況。
「款,你們……不是說了要好好相處的嗎?」
雖然他們活活潑潑的也很可愛,但他可不希望因此毀了這溫池邊珍稀的花花草草。
男人歎了口氣,彎身想分開那兩個纏打在一塊兒的小傢伙;誰知腳一絆,一個不小心竟然連他都被拉進一團混亂的水仗當中——
「該死的小毛皮,你有種就給我待在那裡別動!」趴跌在男人胸前的美麗少女氣呼呼的拍擊水面,噴了男人一臉濕。
「吱——」攀在主人頭上的小小挑釁的直跳著腳,將男人鬆脫的墨發瞬間踩亂成鳥窩狀。
一人一貂又纏打在一塊兒,就算中間隔著一個體積龐大的男人,他們也「專注」的完全沒放進眼底。
沒人在乎池裡是不是多了個不相干的無辜男人,事實上,也沒人有空去在乎,打架的時間都不夠用了,誰理他呢?
身處一場混戰當中,他已經開始懷疑收留這娃兒究竟是不是一個好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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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同等驕傲的小動物是不適合養在一塊兒的。
在第八百次動手收拾因為那兩個小傢伙的追逐戰而打破的蠱甕時,他開始有了這層體認。
他是怎麼也想不透,明明是性情良善的紫金貂怎麼一看見她,就像看見了萬年死敵,非得拚個你死我活不可?而那小東西也幾乎是以挑釁小小為生活樂趣了。
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故意一腳踢掉小小的食物,或是躲在樹後拿小石子偷擲它,要不就光明正大的走過去假裝沒注意地踩它一腳,其行為之惡劣、幼稚,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
在數度頒下吵架禁令遭忽視之後,他開始訂下罰則:
一天不准吃飯。沒人理會。
兩天不准吃飯。沒人理會。
三天不准吃飯……
然後他還得花費心神、藥劑去救活那兩個餓得奄奄一息的小笨蛋。事後他們仍然見了就打,絲毫不把他看在眼裡。
他認命的繼續收拾房中的破瓦碎片,並且考慮將房裡那剩下的數十壇蠱甕移存到地下室去。
但麻煩事還不僅此一件,這小東西驕縱的程度真是他前所未見。
睇著男人手上遞來的嶄新彩錦衣裙,小琉夜遲遲不肯伸手接下。
「怎麼?你不是吵著沒衣服穿?我要丫鬟們連夜仿著你原先的舊衣款式趕裁了一套新衣,不好嗎?」
「那不是純絲織的。」彷彿光是這一句話,就足夠將那件衣服給貶到天邊去。她不屑接手。
男人額上一條青筋隱隱繃起。
「別任性,這兒沒那種東西。」
絲?這裡可不風行那種炫耀價值大過於實用價值的東西。冬天就要來了,到時候天寒地凍的,只有傻子才會穿著那種不保暖的東西凍死自己。
琉夜嫌惡地抿起唇兒。「我只穿純絲的衣服。」就連身上穿的這件他的舊衣,也是她翻遞房內所有衣物才翻出僅有的一件絲質中衣。
「要不要隨你,反正沒衣服可換的人是你,與我無關。」男人無所謂的一聳肩,將衣服往那矮小人兒的頭上一堆,當是仁至義盡的離開了。
真是,也不想想他還肯費心幫她打點衣物,沒躲在被子裡偷笑也就算了,竟然還嫌布料不好?當他是閒閒沒事幹嗎?早知道就叫她跟小小一樣「裸身」算了。反正都是小動物,也沒差。
沒想到當晚用餐時,同桌的男人發現她的手臂上佈滿了一條條刺目的紅痕,有部分甚至還沁著血絲,光是看就覺得一定很痛。
「怎麼弄成這樣?醜死了。」白天見她不是還好好的?
「衣服不是絲的,我的皮膚就會過敏犯癢。」邊說她還邊用指甲抓著早已傷痕纍纍的手臂跟脖子。衣服下瞧不見的肌膚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淒慘。
不是純絲的衣物就穿不得?這樣不覺得太嬌生慣養?
「你別去抓它就好了。」
「不行,很癢。」
琉夜又用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抓痕來。那幾乎沁出血絲的紅痕,他看了覺得很礙眼。
「到床上去把衣服脫了,等天明了,給你找另外的衣服穿。」
「要純絲的。」她不忘提醒。然後慢吞吞的走到床邊,爬到床鋪上,躲在棉被裡不客氣的脫得精光,接著將原先穿的衣服當他的面像丟垃圾一樣,「啪」地往牆上甩去,再看著它像斷氣了般滑落地面。
她的怒火已經在動作中表達得很明顯。
覷著她一身「備受凌虐」的肌膚,男人難得的屈服了。
「好,明天我會給你純絲的衣服。」跟心疼搭不上關係,他只是不喜歡原本漂漂亮亮的東西因為自己而變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