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舒昀
唐傑頭腦清醒了一些,他不甘示弱地辯白:「事實如此,我是真的要錢呀!」
「你不會假裝、作戲呀?」她不欣賞他那副理直氣壯的態度。「我不是請你來監賞房屋的,別讓別上看就知道我們是來騙錢的行不行?」
「行、行,老闆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他卑微地擺出奴才的低姿勢,向惡勢力屈服。
好男不和惡女鬥!唐傑心想。
「這才差不多。」席岱庭滿意地點頭。
他們隨著女管家走進別墅的正門,穿越裡條長廊,長廊兩旁擺滿了各式藝術品、骨董。他們走進大廳。
大廳擺著一組黑色牛皮沙發,靠窗戶的角落放著一個舒適的躺椅,上面正躺著一位老人。
席岱庭認出躺椅上的人就是她的外公。謝進仁氣色蒼白,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來更衰老。
「阿庭,你來啦!」外公的聲音虛弱無力,他臉上掛著熱忱的微笑,向席岱庭伸出雙臂。
席岱庭強迫自己走近謝進仁,用手臂環抱住他。「外公……」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兩個字。
站在她後面的唐傑看出她的不自然,她僵硬的背部顯示出她心不甘、情也不願。
唐傑暗自深思,席岱庭這麼排斥謝進仁是因為恨他太深,抑或她原來就是個不愛表達情感、不願和別人親近的女人?
謝進仁身旁兩側各站著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好像保鏢一樣,敏銳的唐傑嗅得到他們對席岱庭仇視的態度,不必經由介紹,他已經猜出他們的身份。
「終於肯回來了?」謝進仁放開她,慈祥地看著好不容易才肯回到他身邊的外孫女。
「媽臨終前的希望。」席岱庭簡短地解釋,又別開眼神。才認識她一天的唐傑已經知道她的怪癖,別開眼神是不願讓別人看透她,故作堅強。
「以前是外公太固執、大過於勢利,才會讓你和你媽受苦——」
「外公,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讓以前的事都過去,好嗎?」她握住外公的手,溫順地說著,表示她已經不再記恨了。
但她席岱庭怎麼可能如此豁達、大方?她只不過在發揮超人的演技。
心底,她受不了自己所說的話,恨不得扒下臉上虛偽的面具,痛快淋漓地叫罵一場。
讓一切的事都過去?絕不!她永遠無法抹去心頭的怨恨。是他害媽媽操勞了一輩子,在辛苦、貧困中養活她。是他害媽媽為了負擔家計而忘了照顧自己的身體,二十年的勞累讓她積出一身疾病。是他的不諒解讓媽媽死不瞑目。是他、是他……教她如何能輕言原諒?
第三章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謝進仁欣慰地點著頭。
他身後的兩人匆匆交換一個眼神,他們為事情的順利感到不妙。
「這位英俊的年輕人是誰?」
英俊的年輕人?唐傑不習慣這種恭維,他落魄太久,都忘了自己以前的風采。
雖然他的精神仍很差,但今早一番梳理之下,頭髮、衣服倒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流露出他的俊朗和精明。
「這是我的未婚夫,唐傑。」她為外公介紹著,順便用鋒利的眼神瞪著呆愣在原地的唐傑。
「你好。」他恭敬地握住謝進仁伸出來的手。
「不簡單呀,年輕人,連我的外孫女都追得到。」他重重握住唐傑的手。
唐傑驚訝地發現謝進仁似乎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虛弱。
唐傑勉強擠出一絲笑。他同意謝進仁的話,能追上席岱庭的人一定勇氣可嘉,能受得了她火爆的脾氣。不過那個人不是他。
「阿庭,外公替你介紹,這是你的大表哥吳德、小表哥吳行。」謝進仁指著身後那兩個人,證明了唐傑剛才的猜測。「吳德、吳行,這是你們的表妹席岱庭。」
「你們好。」席岱庭裝出熱絡和愉快,把敵意盡收在心底。
吳氏兄弟默默地向他們點頭示意。
唐、席兩人互望一眼,達成共識。吳家兄弟演技太差,完全不懂什麼叫「虛偽」,喜怒哀樂、仇視敵意全擺在臉上,太愚蠢了,全世界的人一眼便能看透他們心中的想法。
「陳秀和陳容呢?」外公挑高灰白的眉毛,對他們對待席岱庭的態度感到不悅,「把她們叫出來。」他對他們說話的語氣苛刻了些。
「我看不必去叫她們了,」唐傑叫住剛往玄關跨動一步的吳行,「她們早就下來了。」從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躲在牆後面偷聽的女人。她們從席、唐兩人進來時就一直躲在那裡。
牆後的兩人愣了一會兒才走出來。
「下次想聽我們談話就直接出來,犯不著偷聽。」謝進仁冷冷地交代著。
「是,外公。」陳秀、陳容齊聲答應,惡狠狠地投一個白眼給唐傑。
「這是你的大表嫂陳秀、二表嫂陳容。」謝進仁不理會兩邊人馬之間的波濤洶湧。
陳秀、陳容這對姊妹外型酷似,容貌平平,唯一不同的地方陳秀是短髮、陳容是一頭及肩直髮。若非這點,一時之間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先生,張律師來了。」剛才領唐傑和席岱庭進來的女管家通報著。
唐傑一向很靈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個管家不簡單。她年紀的五十出頭,身上穿著整齊的套裝,不像是管家,反而更像是謝進仁的得力助手。
「請他進來。」
「席……表妹,你先迴避一下。」吳德自做主張地命令著。他知道律師今日是來解說有關遺產的事,因此迫不及待地想支開她和唐傑。
「不用,阿庭理應留下來,她既然回來認我,也算是我的繼承人多。」外公將她和唐傑都留下。
「可是外公……」吳行這時也插嘴了,「她挑在這個時候回來,分明是別有用心嘛!」
「你自己呢?」謝進仁微怒地斥喝著,「要是平常,你早就不見人影了,那你豈不也是別有用心?」
「算啦,外公,你別生氣。我和唐傑可以先去休息。」席岱庭裝作不在乎,使出欲擒故縱之計。
「你們留下。」外公鄭重地命令著,堅決不容反對,「這個家是我在做主,還輪不到吳德或吳行說話。至於阿庭是不是別有用心,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看出來。」他凝視席岱庭和唐傑,頗有深意地說。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管家的帶領下步人大廳,他向廳內眾人微微頜首。
他的頭髮灰白,戴著一副金框近視眼鏡,身上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手上提著一個黑色公事箱。
「張律師,我向你介紹,」謝進仁上前和他握手,從他們的神情之中,唐傑看出他們之間存有濃厚的友誼。「這是我的小孫女席岱庭,這是她的未婚夫唐傑,」他們兩人分別和律師握手。「這是張言中律師。」
謝進仁請大家都坐下來。
「今天我來的目的是想讓大家瞭解謝先生的決定,還有一些繼承人的權利。」張律師從公事箱中拿出一份份裝訂整齊的文件,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四天後就是謝先生的生日,他會在宴會上宣佈繼承人,一旦公佈後就不會再更改。
宣佈時間訂於那天晚上七點,由我宣讀、簽字。如果在七點整謝先生仍沒決定,財產將由吳德、吳行兩人平分。
「如果外公在那之前出什麼意外……那該怎麼辦?」吳德問著,怯懦地看了謝進仁一眼,「外公,我並沒有詛咒你的意思,而是……」他一時想不到動聽的說詞。
「不用解釋,你問這個問題是應當的,」他不怒反笑,「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如果遇到那種情形的話,」張律師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吳德和吳行便是繼承人。
不管最後的繼承人是誰,一定要在七點整由我宣佈、簽字才生效,否則吳德和吳行就是繼承人。」
聽見張律師的話,唐傑發現所有的規定似乎都對吳家兄弟特別寬容;相對的,對席岱庭來說非常嚴苛,看來謝進仁別有一番用意。
席岱庭倒不這麼認為,她以為外公會如此安排是受傳統思想影響,重男輕女。而且她初來乍到,外公沒理由立刻百份之百地信任她。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張律師環顧全場。
「如果我成為繼承人,我有權叫吳德、吳行夫妻搬走嗎?」席岱庭在眾人靜默下來時間道,眉毛向吳家夫婦挑高著,有意要激怒他們。
「當然可以,」張律師誠實地回答,「謝先生所有的工廠、不動產都是你的所有物,你有權支配一切。」
席岱庭露出一抹冷笑,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到繼承權。
「你得意什麼?到時候是誰趕走誰還不知道呢!」陳容不服氣地冷哼。
冷眼旁觀的唐傑在心中暗自記住,陳容是他們四人中最沉不住氣、容易被激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