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舒昀
席岱庭逕自用塑膠袋和毛巾將冰塊包好,擺明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唐傑坐直身子,受不了她的漠然,「我為你挨了這拳,還帶你來我家,我有權過問這些事情吧?」
看著他怒氣沖沖的眼神,她發現這個男人似乎不容易擺平,不會允許人將他呼來喚去。
「你叫什麼名字?」她開口了,但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
唐傑雙手一擺,投降了。這女人似乎習慣主控一切,眼前情況特別,他沒力氣和她爭辯,於是決定暫且順著她。
「唐傑。」
她嘴角往上揚,像是在說,算他識相。「我是席岱庭。」她拿著冰袋慢慢走向他。
「把手拿開。」
唐傑聽命。
她小心地替他敷上冰袋,算是發揮了她少有的溫柔。「按往。」
席岱庭從急救箱中拿出一瓶瓶的藥水,發現裡頭沒一罐是可以用的。
「先生,你該換一個藥箱了,裡面沒一罐可用,都已經過期了。」席岱庭嘮叨著。
唐傑想起來了!「先生」這兩個字就像出自……「那個女服務生,」他一時忘情地抓住席岱庭的手腕,「你就是那名女服務生,對不對?」
說起來真可笑,唐傑也不相信自己會有那麼荒唐的念頭。
席岱庭和酒店的女服務生是截然不同的,根本無法將她們聯想在一起。
席岱庭是如此性感、誘人,就連嘴角輕揚也能令男人心神蕩漾;而女服務生卻是個租俗、不入流的醜女,也因為她醜得太徹底,才會引起唐傑的注意力。
可是她們的體型差不多,同時都擁有勾人心魂的聲音——那種只屬於嫵媚女人的低迷嗓音。
這嗓音深深地刻在唐傑腦海中,令他大膽假設。
席岱庭愣了一會兒,沒料到他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不喜答歡心事被他看穿的感覺。
「你回答呀!」唐傑催促著。
她掙脫唐傑的鉗制,甩掉從他掌心透來的溫熱,一言不發地拎著背包走進廁所。
「你不敢說話,是不是?你不敢回答我嗎?」唐傑朝著廁所的門大叫,「你別當縮頸烏龜,避不見面——」
席岱庭重重地推開門,走出廁所。
她將笨重的背包丟向他,砸進他的懷中。「下次再敢污辱我,我就和你沒完沒了。」
「這是……」唐傑抱住包包,看傻了眼。
她變了另一個人——卷髮及眉、卸掉濃妝、套裝窄裙被T恤和牛仔褲取代。
「你是——」
「我還是席岱庭。」她回答,「只不過換了一個造型。我就是剛才那個女服務生。」
她有病嗎?一個晚上連換數種造型。「你為什麼要偽裝自己?」他今晚經歷大多風波,無法再理性思考。
「你剛才也看到了,那些人想抓我,甚至要我的命,我不躲行嗎?」
席岱庭拿起一罐消腫的藥水,雖然過期了,但應該不至於有害……反正又不是抹在她臉上,管他的!
她跪在唐傑躺著的沙發旁,俯身小心翼翼地移走他臉上的冰袋,為他上藥。
唐傑動也不動地仰視她的臉,享受她手指滑過他瘀青的傷痕時的感覺,柔柔嫩嫩的,非常舒服。
他認為真正的席岱庭比較漂亮,看起來年輕許多,少掉成熟美艷,多了一份真實。
席岱庭富有光澤、輕盈的卷髮垂了下來,髮絲搔癢著唐傑的胸口,洗髮精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他突然忘情地撫玩起她的髮絲,讓它們由他的指間滑進又滑出。他喜歡她散發出的香味,忘記身旁的女人只是個為他上藥、認識沒幾個小時的女人,忘了他還有很多話想問她。
但他沒有忘記在巷子中濃濃烈烈的一吻,那個令人懷念、欲罷不能的吻。她的唇是那麼柔軟、吸引人,唐傑因為回味那一吻而全身發燙起來。
席岱庭發現他的舉動,忙碌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應該臭罵他一頓的,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一撩,將長髮撥到背後。
唐傑尷尬地收回手。
「你是個私家偵探?」她轉移他的注意力,雙頰卻紅熱了起來。
「沒錯。」幸好她沒開罵。唐傑略收回心神。
「那很好。」她滿意地點頭,計劃有希望成功了。
席岱庭上完藥,移開身體,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
「很好?有什麼好的?」他不懂,她是最近碰到第一個尊敬私家偵采的人,但她好像有某種企圖。
「因為我決定僱用你。」
僱用他?唐傑受寵若驚之餘有些遲疑。「為什麼僱用我?我雖然窮,但也不會窮到去做女人的小跟班。」他鄭重聲明。
席岱庭一笑,軟化了她平時冷漠的表情,令唐傑有些著迷。
「你緊張什麼?」她剛才那一笑轉為嘲笑,「我又沒說要雇你來當小跟班。」
唐傑怎能不緊張呢?她的表情如此奸詐、工於心計。
像她這種「武功高強」的女人絕不會花錢請他當保鏢,遇上疑難雜症她也有能力處理。不要他當小跟班,難道要養他做小白臉?
「我要你幫我完成一件事——我們一定得合作才行。」她吊著他的胃口,「而且事成之後,我會付你一筆可觀的酬勞。」
果然誘人。
「可觀?到底是多少?」唐傑聽到有關錢的事,精神都來了。
「一億元整。」席岱庭字正腔圓地念出。
「一億?!」唐傑由躺改為坐,懷疑自己的聽力是否出了問題?「你有沒有搞錯、你要到哪兒找一億元來付我?」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富家千金,她指的不是日幣吧?「喂!
我可不做違法的事,如果是販毒、殺人的事就甭談。」
「你扯到哪裡去了?我要你做的事絕對是合法的。」她受不了地丟了一個白眼給他。
「話先說在前頭,你如果接下這個任務,在還沒完成之前不能反悔,而且要負責所有的花費;成功之後一億元就是你的了。」
「如果我們失敗的話——一「失敗的話,你一毛錢也拿不到。」
風險不小,尤其對一個快破產的偵探來說。
「任務是什麼?」那一億元將他的心懸在半空中。
「幫助我和我兩位表哥搶遺產,我外公的遺產。」
「搶遺產?!問題是我能幫得上什麼忙?這是你們的家務事。」
「本來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但我需要一個未婚夫,」席岱庭解釋,「繼承人必須要已婚。但律師說因為我還年輕,外公願意通融。」
「就這樣?當你的未婚夫就可以拿到一億元?」正處於倒楣中的唐傑不願相信天底下有那麼好賺的錢。
「並不簡單,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好心警告他。
唐傑回想起剛才小巷中的惡鬥,仍心有餘悸,「我可以選擇不去嗎?」說他愛惜生命也好、罵他膽小也行,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當然可以,」她微笑著,笑裡藏刀,令他十分不安。「不過剛才我表哥雇來的殺手已經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以後絕不會放過你的。但是我們如果待在外公身邊,他們倒不敢輕舉妄動。」她的語氣非常不在乎,「你有決定的權利,好自為之吧!」
「我、答、應、你。」唐傑咬牙切齒。她早就計劃好一切,就等他掉入陷阱中,這會兒他還有什麼決定的權利可言?
「太好了,」她高興地笑道,「那我們明天就可以出發。」
「出發?!你外公住哪兒?」
「喏,你看,我連飛機票都買好了,明天早上八點半起飛。」席岱庭答非所問,拿出兩張飛機票。
「坐飛機?去哪兒?」
「北上,到台北。」她終於把話說清楚,不忍心再吊他胃口。不過他大驚小怪、焦慮心急的模樣倒是挺好笑的。「我外公的別墅在台北。你別老是緊張兮兮的行不行?」
「你的計劃倒萬無一失嘛。」唐傑的話乍聽是恭維,但事實上他卻在諷刺她的不孝,處心積慮的計劃只為了搶到外公的錢。
「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席岱庭調離眼光,「是我的外公又如何?只是一個見過一面的陌生人。」她極力隱藏心中的不平和激動。「早在二十多年前,因為我媽嫁給一個窮酸的畫家,他就遺棄了我們母女,」她以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現在卻受不了被他誤會,所以想作一番解釋。「我父親早死,我是我好一手帶大的。前不久,我媽生重病時曾和外公聯絡,他才終於肯承認我們母女。」
她別開臉,以倔強來埋藏她的情感。
「他任我們母女自生自滅了二十多年,現在他老了,沒人愛他時,他才想叫我回去陪他。憑什麼要求我就這以原諒他?是他要我回去的,我有其他的目的怪不得我。」
唐傑不想和她爭辯倫理道德的問題,「你又是怎麼得知遺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