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舒晴
想到楊婉菁在黑夜中等不到他的情形,心裡一陣揪痛,但是軍人的職責又使他不能與外界聯絡,不能透漏地的行蹤;好不容易挨過了為期七天的演習,回到台北之後,
杜立風按照往常那般到補習班去接楊婉菁下課,卻遲遲未見她的身影,再詢問補習班的老師,才發現她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來上課了。
怎會這樣?難道他不在台北的這段期間發生什麼事了嗎?楊婉菁一向是很規矩的學生,即使是生病也不會輕易的請假,如今竟然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去上課,難道她出了什麼意外嗎?
向補習班借了電話打過去,等了半天也沒有人接聽,杜立風不由得緊張了。
難道她又碰上那幾個小太保了嗎?他那天沒來得及通知楊婉菁,沒有來接她下課,
她是否就一直傻傻地等下去?她是否因為太晚回家而發生了意外?
一想到她可能遭遇的種種危險,杜立風更加焦急,當下立即驅車趕往楊婉菁的家裡一探究竟。
當他抵達時,發現她們家裡仍有一盞燈光透出窗口,但是他知道楊婉菁有外出時在家中預留一盞燈的習慣,因此他也看不出楊家究竟有沒有人在。
這棟外表老舊的建築物整體結構倒是很堅固,只是樓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門此時正式宣告壽終正寢,免去了他進入楊家的第一道障礙,卻也為楊婉菁徹去一道防線,若真有宵小盯上了她的公寓,豈不是也替他人開啟了第一道門?
他迅速的奔上二樓猛按門鈴,但是等了許久門裡仍未傳出任何動靜,杜立風急得差點把門給拆了,這時緊閉的木門突然打開,門裡那道如同幽靈般憔悴的身影狠狠重擊他的胸口。
『婉菁!你……你怎麼了?』他心痛地看著那張青白色的臉龐上似乎還殘留著淚痕。她病了?還是哭了?為什麼哭?難道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杜大哥?』楊婉菁怔怔地看著他,似乎認不出眼前的男子。
杜立風側身閃了進去,她的臉色白的嚇人,他直覺的伸手去探她額頭上的溫度,還好,沒發燒。那麼……為什麼她看起來會這麼蒼白憔悴?
『婉菁!你……』他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她這幾天的行蹤,畢竟是他自己先消失無蹤。
楊婉菁哇地一聲,撲進他的懷裡嚎陶大哭。
『你到底去哪裡了嘛!我那天等到半夜還沒見到你的人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這幾天報紙上又常常在報導軍中的意外事故,我還跑到你服役的單位去找你,可是他們說不能對親屬以外的人透漏軍人的行蹤……你討厭我……嫌我煩了,你可以說啊!何必這樣避不見面……你讓我好擔心,好擔心……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麼意外,你……』楊婉菁突然發狠地猛捶了他好幾下。
杜立風緊緊的摟著懷裡的小人兒,喉嚨像是被梗住般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小傻瓜!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才幾歲?她對他的擔心、牽掛只是源自於對親人的依戀吧!沒有親人在身邊的她,感情總是特別脆弱。
『對不起!』杜立風輕輕的說道:『我臨時接到命令必須外調出任務,而且又奉命不得對外透漏行蹤,所以才害你白等了大半夜,你別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是……我……』她揪住杜立風的衣襟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杜大哥,我擔心你,我以為……』她悶聲不響一頭埋入他的懷裡。
『別擔心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告訴我,你怎麼那麼多天都沒有去學校?』杜立風撫著她的短髮放作輕快的說道:『我不盯著你就學會偷懶了?』原想用輕快的語調沖淡這陰鬱的氣氛,不料她卻不領情。
楊婉菁像是想把自己悶死在杜立風的懷裡般,整張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上,無論杜立風如何的勸哄都不肯把頭抬起來,杜立風乾脆放棄,只是靜靜地摟著她,直到她肯抬起頭來時,他的胸前已經濕了大半。
杜立風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說道:『對不起,害你擔心了!但是當軍人就是這樣,我若是能夠通知你的話我怎會不告訴你呢!在你為我擔心的同時,我也是時時刻刻的掛念著你啊!尤其是當我知道你已經有那麼多天沒去學校,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情了,或是又遇上那幾個太保了,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杜大哥——』
杜立風擁著她低聲說道:『我懷疑自己是否對你太過於保護,反而讓你更容易受到傷害,也不斷地自責為什麼不早點讓你獨立,雖然讓你這麼年輕的女孩在沒有親人的庇佑下,獨自生活在這陌生的城市中是殘忍了些,但是我該知道自己無法永遠都跟在你身邊,如果你因為有我的保護而變得更加無法在這大城市中生存,那麼我豈不是反而害了你嗎?』
『對不起!杜大哥,我剛剛不該那樣對你。』她吸吸鼻子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
『小傻瓜!』杜立風笑著揉揉她的頭髮。『我知道你也是因為擔心我,一如我擔心你那般。』
楊婉菁怔怔地看著他。『杜大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呢?從第一次救了她之後,就負起保護她的責任為什麼呢?他們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這樣保護一個陌生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杜立風誠實的回答,『我只知道,我就是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原本我是想過等你適應了台北的生活之後,就讓你獨立,但……或許我也眷戀著有你這麼可愛的女孩的陪伴和依賴吧!我也捨不得離開你。』
『杜大哥,其實我……我……』想說的話在喉嚨裡滾了滾,還是又吞了回去。
杜立風微笑著用手指梳理她凌亂的短髮。『別哭了,瞧你哭得一臉像只大花貓似的,去洗把臉,我帶你出去吃宵夜。』
楊婉菁仍是一言不發地低垂著頭。
『去洗把臉,有什麼話我們邊走邊聊……怎麼啦?』楊婉菁又像剛才那樣把臉埋入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
她低低的啜泣著,『不要!我哪裡也不想去!我只想這樣靜靜的抱著你,杜大哥拜託你,讓我這樣抱著你好嗎?』
『婉菁!』他好像抱小孩似的輕搖著她。『你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愛哭?哭得眼睛、鼻子紅通通地,好像馬戲團裡的小丑!』
『杜大哥——』她不依地推了他一下,終於破涕為笑了。
儘管杜立風在台北有一間登記在他名下的公寓,但是他已經習慣在楊家消磨閒暇時間,即使是週末假日也會往楊家跑。這天因為邱夢月忙於工作恐怕無法回台北來與女兒相聚,特別商請他來陪伴楊婉菁。他自然一口答應下來,原本還打算帶楊婉菁上館子慰勞她這次月考表現優異,沒想到替他開門的卻是一張淚汪汪的小臉。
杜立風吃驚地問道:『婉菁!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楊婉菁搖搖頭。『沒……沒有人欺負我。』
『那你在哭什麼?』
楊婉菁抹抹眼淚說道:『我……我是聽到了一個不幸的故事才在哭。』
杜立風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願意說出來讓我聽聽嗎?』
『杜大哥……』她投入他的懷裡哭著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你先讓我哭一哭。』
杜立風憐惜地摟著她,輕聲說道:『哭吧!如果那能讓你好過些的話。』
『杜大哥,我……』她的聲音遲疑地從他的胸膛中傳出來。『我……』
『你想說什麼?』
『你會如何看待一個失去貞操的女子?』
杜立風怔了怔。『怎會問這種問題?』
『請你告訴我好嗎?』她低聲說道:『如果被強暴的女孩已經不是處女,是否就算她活該?即使被強暴了也不值得同情?甚至於不能讓強暴她的人得到法律的制裁?』
『不!受害人的身份並不重要,即使是個妓女或是性生活放蕩的女人,只要是在違反當事人自由意願下強迫她進行性行為就是犯罪行為,對像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該受到這樣的傷害。』他沉著地問道:『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楊婉菁遲疑了一下,『嗯……我……我有個同學的阿姨被歹徒強暴了,結果法官卻判對方無罪,只因為她早已不是處女……』
杜立風生氣地說道:『太過分了!那個法官是誰?』受害者本身是不是處女與施暴者的獸行有什麼關係?
『我……我不知道……只是當我聽到這件事我的心裡就好難過。』楊婉菁心疼那名不幸女子的遭遇,也深深地為她感到哀傷。
『你同學的阿姨難到沒有再上訴嗎?』
『她……自殺了!』
『啊!』杜立風心一沉,雖同情那名女子不幸的遭遇,卻也無能為力。
『告訴我杜大哥,』楊婉菁抬起頭來凝視著他。『如果那是你的親人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