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喬軒
她痛苦,他也不好過,而他……終究得不到她的心。
忽必烈看著她,以拇指拭去她唇邊的血絲,終於,他沉沉地開口:「朕會信守承諾,明天由唐非陪你南下,朕會賜你一道令牌,你可以放手丟辦札蘭達。還有……朕准你辭官,從此之後,你自由了。」
他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放她走而已。
允泛綻出一朵微笑道:「謝謝。」
她的笑容使他的心直墜谷底。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歡顏,竟是在他批准她離開的時候。
忽必烈微慍地摟她入懷,粗聲道:「你的要求實現了,現在,你給我好好睡一覺!」
「嗯……」她的確好累好累,她需要小睡片刻。閉上眼睛,允泛沒多久便沉沉入睡。
凝視箸她的睡顏,忽必烈任由心痛吞噬他所有的知覺。
明天以後,她將不會在他懷中。
忽必烈將臉埋進她的胸口,感覺她的柔軟與獨特的幽香;他要將她的一切刻在他的心版上,永遠記得她的甜美與芳香。
第九章
允泛與忽必烈交換條件之後,隔天,忽必烈果真遵守諾言,派了唐非隨著她南下查案。
允泛雛開當天,忽必烈在御書房裡批了一天的奏折,沒有上朝。
睿王爺雷季淵面向窗子,淡淡開口:「當我聽丹芙說你讓她離開的時候,我有些鷘訝。」
他一直以為忽必烈不會輕易放行,屬於他的,他絕不放手,那是他的原則。
忽必烈沒有回應。他手中的硃筆動得飛快,在奏章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音;除此之外書房中是一逕的沉靜。
「我不知道你對她如此認真。」
以往的忽必烈幾曾為了一個女人,而不惜違背自己的原則?
忽必烈丟開御筆,起身繞過書桌,凌厲地盯住雷季淵冷靜自持的面孔。
「幾時朕承認愛過她?」他是一國之君,他擁有無數姬妾,繄在他身上的芳心不可計數,他為什麼要愛她?他有許多嬪妃,何必在乎這一個。「朕不欣賞不識抬舉的女人。」
天之驕子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失敗,因為允泛沒有屈服在龍袍之下,忽必烈無法從她那裡得到任何掠奪的滿足──他得不到她的心,這令忽必烈不悅,卻又是個否定不了的事實。
雷季淵看著他,不語。
無論現在與他談什麼,他都無法心平氣和。現在的忽必烈是狂怒的,他批了一天的奏章,令自己專注於國事,藉以逃避深想;不上早朝表示出他心境上的餘波未平,他不想見到任何朝臣,更不想在早朝上情緒失控。
雷季淵什麼也不表示的神態惹怒了忽必烈。雷季淵總是這樣,當他火大得想咆哮時,他冷靜依然。
「為什麼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
如果他不正視自己的感情,別人說再多也沒有用。
忽必烈冷哼道:「你不就是想與朕談那女人嗎?」
「但是皇上不想談。」他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一味逃避,不是嗎?
忽必烈迎上雷季淵瞭然的眼,怒火陡然爆發了:「該死!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他已經火大得連「朕」這個辭都不用了。
「承認你愛上季允泛,那不會讓你損失什麼!」
「承認我愛她,難道事情就會解決了嗎?」
「至少能讓你好過一點。」
「好過?」忽必烈冷笑道:「打從她進宮以來,我就不曾好過過!」
是的,他愛她!但是那又如何?他處心積慮要允泛卸下心防,他不讓她背負沉重的家仇,不願她只想著如何報復,所以,要她做御前行走,以便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他為她設想,可是他得到什麼?
她從來就不曾感激過,他得到的只有她的仇視!在她的眼中,蒙古人沒有什麼不一樣,皇帝尤其是罪魁禍首!御下不嚴,種族分界的政策失當,所以她失去了她的家,她的一切。
儘管這樣的結果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論罪,他難辭其咎。
這些他都懂!
所以他盡其所能的想彌補些什麼。要處斬江南行台之子札蘭達由他來做,他不要她的手上沾染血腥;再說,她報復得了一個札蘭達,卻報復不了千百個札蘭達。要徹底讓蒙古人正視漢人與南人也有生存權,也是元朝的人民,這些都需要時間。他已經在著手進行了,可是她不領情!
不管他為她做了什麼,她都無法體會。她早已認定他是野蠻、不講理、以侵略掠奪為樂的昏君,並且避之唯恐不及!
可悲的是他居然愛上她。
愛上她的自傲、倔強與小小的感傷。
她像一朵嬌弱的花兒,雖然脆弱,但也有傲氣!使人心憐,又不許別人攀折。但是,他是那樣喜愛著她呵……可是,她從來就無視於他的真心。
忽必烈痛楚地閉了閉眼睛,道:「季淵,她不愛我。」
忽必烈低啞的嗓音使雷季淵也為之震動。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皇堂哥竟然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挫敗;他冰冷的面容也不由得被他融化了。
雷季淵走到他的面前,動容地看著他,道:「你怎知她不愛你?」
怎麼不知道?她早已表現得很明顯了,不是嗎?激怒他、反抗他、巴不得這輩子別再見到他……她所表現出來的,還不足以證明這個事實嗎?
忽必烈不回答。
雷季淵再度開口:「是的,她不順從你,但那是為什麼?因為她痛恨札蘭達仗勢自己是蒙古族人,便不明不白地奪取了她親人的生命,逼得她不得不咬緊牙關,一個人與未來搏鬥。她只是遷怒;我相信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因為她失去所有,所以不再相信會有蒙古人願意對她好。她要求離開你,除了為了復仇,也是為了遠遠地避開你──她害怕愛上了你之後,連『自己』都向蒙古人稱降了!」
忽必烈震驚的眼眸對上了雷季淵了然篤定的黑眸。半晌,他淡淡一笑道:「為什麼你這麼篤定?」
「因為我是旁觀者。」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對或錯?」
「很簡單!只要你願意把她追回來,試著面對你的心,聽聽你心中的聲音與她重新相處,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沒有錯。」
雷季淵以充滿自信的眼眸笑看著忽必烈,兩人交會的眼神中,忽必烈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扯出一抹笑意道:「明日,朕要南下一趟。」
他必須留住允泛,不管她願意或不願意。
※※※
夜涼如水,在太監的服侍下,忽必烈準備寬衣就寢時,帖古倫皇后在寢宮外求見。
「宣。」忽必烈披上袍衣。
她來做什麼?
帖古倫盈盈然走了進來,行禮如儀。
「臣妾叩見皇上。」
「平身。」忽必烈坐在床沿,凝視帖古倫那張艷麗絕倫的容顏,淡淡開口:「有什麼事?」
帖古倫示意左右退下後,輕聲問:「皇上明日要出宮?」
「嗯。」他淡然應了一聲。
帖古倫猶豫地,顫抖地問:「是……為了……去找季姑娘嗎?」
忽必烈俊挺的劍眉高高挑起,她如何得知允泛是女兒身?這件事只有他、雷季淵、掠影與普達克知道,連丹芺也不曉得。
「你監視朕?」忽必烈不悅地沉下俊容。
「不……臣妾不敢!」被忽必烈冷眼怒視,帖古倫虛軟地幾乎站不住,全身瑟瑟發抖。
「不敢?」忽必烈冷哼道:「朕的一舉一動你都一清二楚,不是嗎?」
「那……那是因為……臣妾覺得奇怪,為什麼皇上會對季姑娘特別?臣妾不相信皇上有……」
「斷袖之癖?」忽必烈張狂一笑。
帖古倫聽見了他的笑聲,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那陣笑聲彷彿警鐘,昭告著隨時有風雨欲來的前兆!
「何時發現的?」
「皇上昨日到修竹閣的時候……」
「那你都知道我對她做了什麼了?」
帖古倫尷尬地點頭。
「既然如此,你還要朕招供什麼?」
「皇上!」忽必烈的怒意是顯而易見的,他的怒火越是延遲爆發,表示到時爆發的威力更強,帖古倫泛著淚意慌忙抱住他的雙腿,哽咽道:「臣妾不願皇上被季姑娘所魅惑,臣妾擔心她喬裝成男人進宮來,是為了得到皇上的心,再說……太后也不會同意皇上讓一個漢女進後宮的!」
忽必烈幾乎笑了出來。難道她還不明白,沒有人可以要求一國之君用情專一嗎?如果他為允泛傾心,那麼,他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得到。
他想要的,他絕不放手!
「那就等著母后來向朕問罪吧!退下。」他不想再與她扯下去。
「皇上……」他怎能這樣待她?她好歹也是他的皇后啊!叫她顏面住哪兒擱?不!她不能失寵!失去皇上的眷寵,她就會失去一切尊榮,而她絕無法忍受被這樣對待!
想到這裡,帖古倫開始解衣,她要忽必烈臣服在她的柔媚中!而男人絕對抗拒不了裸裎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