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喬軒
允泛冷冷一笑道:「你對我與皇上之間的事又瞭解多少?」
費盡千辛萬苦考上進士,就為了報仇,結果她一事無成;她不僅成為忽必烈興致來時的玩具,更令自己的處境進退維谷──既做不了一個好臣子,也做不了原本的季允泛。
「你與皇上之間難不成有什麼過節?」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皇兄還留他住在宮中?
故意不讓她為親人報仇、當她是鶯鶯燕燕般玩弄,忽必烈從來不在乎她的感覺與尊嚴,他們之間所存在的,豈是「過節」兩字可以概括的?
「如果你沒有治療別人傷口的能力,請你不要殘忍的撕開。請回吧!公主。」不想再與她多談,允泛站起身,冷不防一陣強烈的暈眩席捲了她的知覺。
不能昏倒!她不想在皇族的人面前示弱。但是……「啊!季大人!」
在宮女的驚叫聲中,她倒了下去。
前一秒還語氣冷冽地教訓她,下一秒卻毫無防備地昏了過去。季允泛的病情比她所想的還嚴重。
修竹閣裡的宮女慌了手腳,一團混亂。丹芙受不了地道:「還不快去請御醫!」
「是!公主!」
無論如何,他就是不願在姓奇渥溫的人面前示弱是吧?真倔!
既然他有心以科舉圖仕宦,那又為什麼對奇渥溫家族沒有好感?尤其從他的言行之中,她發現季允泛對皇兄的敵意猶深。
也許,她應該找皇兄問一問。
※※※
忽必烈駕馬與雷季淵狠狠賽過一回後,放緩了速度,緩轡並騎。
雷季淵掠了掠覆在額前的髮絲,像閒話天氣般平常地開口:「你對她認真了?」
忽必烈從來沒有被女人惹火的前例,唯獨這個季允泛……忽必烈不馴地揚眉看他,心知肚明雷季淵指的是誰。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拐彎了。」
就知道他不說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雷季淵是個悶葫蘆,向來有什麼事都是放在心裡頭思量。
雷季淵漂亮的眼眸瞭然地看向忽必烈,扯出一抹不帶笑意的微笑。
嗯!沒有明確的答蜜,就是默認了。
他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發生。
「我不問你為什麼愛上她,我只要告訴你,愛上了她麻煩只會多不會少。」
愛上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愛」是自由,人的心也是自由的,不受禮教拘束。
就像他一樣,他愛上了辨靈,不管她是個漢女,也不管她的意願,蠻橫不講理的搶了親,也搶了她的人、她的心。
忽必烈露出了一個只有自己才懂的笑容,道:「這我早就知道了。」
因為他是她家破人亡的間接兇手,又阻止她報仇;因為她是漢女,蒙古人忌諱漢蒙聯婚;因為他是皇帝,早已有了正宮與眾多嬪妃。
他們之間有太多差距,愛上她不光是辛苦,更是麻煩。
然而那都不是問題,他最無能為力的一點,就是改變不了她仇視他的心結。
「她不適合成為奇渥溫家族的一員,」雷季淵就事論事,「我相信太后絕不會答應讓一個漢女進宮來;另外,她女扮男裝高中進士,犯了『混亂朝綱』、『欺君罔上』、『顛倒陰陽』等條條死罪,一旦她的身份曝光,只有死路一條。」
每多一項罪行,忽必烈的臉色就煞黑一分,聽完了雷季淵的話,忽必烈咬牙低吼:「拜託你,這個時候不要這麼理智行嗎?」
他每天日理萬機勉強還游刃有餘,但是一扯到季允泛的事情他就頭疼。想到這裡,忽必烈又開始火了──該死的!她要躲他躲到什麼時候才甘願?!
「你是皇帝,要赦免一個罪臣沒有問題,但是,同時你也身為人子,要怎麼與皇嬸、還有整個奇渥溫家族的成員協調,就要費點心思了。」
煩!
忽必烈忿忿地翻身下馬,走向涼亭。
季淵就是這點不討人喜歡!什麼這些事情他就不會幫忙分攤著點?
走向涼亭,這才發現丹芙正在那兒等他。
「丹芙?什麼事?」
他坐了下來,左右奉上毛巾,丹芺立即為他倒了杯茶。
還是丹芺好,至少比季淵那個沒良心的好得多。
丹芙很坦率地問:「是你說可以問的呵!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和那位據說是目前朝廷中最炙手可熱的御前行走季允泛,是不是有過節?」
杯子差點從忽必烈的手上跌了下去,他的臉色變了。
「是哪個不要命的奴才在你的面前多嘴?」
季允泛的事情已經很難擺平了,難道非得讓他再花時間去堵其他人的嘴嗎?
不用皇兄回答了,光是從他的神情丹芙也猜得出來。
「如果我說是季允泛本人,你會因此就讓他掉腦袋嗎?」
夠了!什麼今天所有他最在乎的人都要惹他?
季允泛不上朝,他隱忍著不去問罪,而她竟然敢一再觸怒他,她真以為他不敢辦她嗎?
「她還有什麼不滿,非得在你面前說不可?」
「他沒有告狀,但是他講了一句話……」
忽必烈不耐地吼:「什麼?」
「他說他不是你的寵臣,而是你的弄臣。」丹芙繼續說道:「我想他會這麼說,一定和你有關係……皇兄?」
忽必烈捏碎了玉杯,嚇了丹芙一跳。
弄臣?!
這是她的自鄙之詞,還是對他不滿的控訴?
「她托病不上朝,卻有體力抱怨一堆。」
他還為她不肯上朝的事心煩意亂,結果呢?她居然到處閒磕牙,巴不得所有人都以為皇帝錯待了她!
丹芺瞪大眼睛,道:「但是他病得很重是事實啊!我親眼看到他昏過去了。」
忽必烈跳了起來道:「你怎麼不早說?」
可惡!該死的女人,連這種事也不讓他知道!
「來人!備馬!」
來不及辯解的丹芙愣愣地看著皇兄迅速駕馬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我哪有時間說?還不都被你打斷了!」
她真的越來越搞不懂皇兄了,如果他真的那麼在意季允泛,為什麼談到他的時候口氣特別凶?若他不在意,聽到他生病幹麼急著去探望?
真是奇怪!
第八章
凝視著床上的季允泛,一股莫名的痛楚在忽必烈的胸口翻滾騰湧,那種似甜蜜又似折磨的感覺是什麼?那種震撼著他全身每一根思維的感覺是什麼?
原本他是來吼人的,誰教她病了不告訴他,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不把他的感受當一回事。
但是,當他看見她沉睡的蒼白小臉,所有的怒氣全讓難言的心疼所取代了。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允許自己的感情恣意蔓延,不再築起心防,逃避自己的真心。
忽必烈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她柔嫩美麗的容顏。
她好纖弱。
微蹙娥眉的模樣使她看起來好需要被呵護,根本不像平常那個行事獨立、事事以激怒他為樂的季允泛。
忽必烈坐在床沿,輕輕地扶起她,小心地將她抱在懷裡,以他的臉頰輕貼著她的鬢邊。
他寧可她就這麼靜靜地沉睡在他懷中,至少他還能自欺她是愛著他的。
對不起!
忽必烈抱緊了她,在心中無言地道歉。
那天是他傷害了她,他也不該為了將她留在身邊,而視她心心唸唸要報仇的心願於不顧。
因為他愛她。
就因為她恨所有的蒙古人,包括他,所以他不顧她的意願,強留她做御前行走,命她住在修竹閣中,並在她面前袒護她的仇人。他這麼做,只為了能常見到她、希望她多和他說話,即使是頂撞之語也無所謂。
他可以實現她任何要求,唯獨一點──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這輩子要定她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允泛不適地動了下,長睫微顫,而後緩緩地睜開雙眸。
什麼她覺得被一股力量束縛著?
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一雙有力的大手從她的身後向前環抱著她,她還來不及轉頭去看,忽必烈那迷人、低沉的嗓音便在她耳邊響起:「你醒了?」
「啊……」允泛慌亂地掙扎著。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她已經沒有多餘的自尊可以任由他踐踏了……「允泛!允泛!」忽必烈牢牢地連人帶被抱住她,不住地低喚她的名字。
她真的那麼怕他嗎?這個想法使忽必烈的心微微一疼。
「走開!走開啊!」他一定是來欺負她的,他總是以折磨她為樂!究竟要怎樣他才會放過她?
那天他對她的侵犯嚇壞她了,然而,她更害怕的是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覺。在他的侵略下,她的身體會發熱,也感覺到他掠奪的吻有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然而,她只要想到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是充滿惡意的,就不由得傷心又害怕!
他太危險,所以她遠遠的躲開他。
只有這麼做,才能保護自己脆弱的尊嚴。
「泛兒!」他大吼。忽必烈無法接受她排斥的推拒,那使他亟欲發狂。
允泛震住了。
忽必烈托住她的小臉與他相對,然後輕輕的開口:「朕從來沒有玩弄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