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寒沁
應若綾靜靜等著,心下已有了決定。
「姥姥!」
隨著一聲叫喚,一個身影撲入她張開的雙臂中。「這麼久都沒見個人影來請安,你心底還有我這個姥姥存在嗎?」應若綾笑罵道。
「我這不是來了嗎?」映然自應若綾懷中抬起一張如花笑靨,對她最摯愛的親人嫣然笑道。
「怕是闖了什麼禍,來找姥姥討救兵了。」
「才不呢!我是專程來向姥姥請安的。」
應若綾細看猶如自己翻版的孫女兒,一雙愛笑的貓眼中有遮掩不住的煩憂,「別誆我,你心眼兒裡在想些什麼,姥姥還會有不知道的嗎?」她拍拍映然的粉頰,「說吧!你是又做了什麼好事?」
映然笑笑地不說一句話,她離開應若綾的懷抱,慢慢踱到離紫籐花架不遠的白楊樹底,悠悠蕩蕩地晃起鞦韆來。
這庭園的設計跟映藍小築是一模一樣的,映然當初設計映藍小築時,就是以這個庭園為藍圖,不論是種植的花草樹木,還是花架吊床,擺放的位置都無絲毫差誤,只除了這個鞦韆之外。
她的童年就是在這個庭園度過,對它自然有一種不同的情感存在。她最愛在這個鞦韆上晃蕩了,許多紛亂的思緒都因此而得到沉澱。
應若綾由不得映然去沉思整理,她啜了一口杯中早已冷掉的奶茶,毫無預警地說出一句,「為情所困?」
映然訝異地一抬眼,囁嚅了半天才說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應若綾故作驚訝,「我的乖孫女兒不是一向自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嗎?現在竟然會說我不知道?」
「姥姥,您就別糗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不依地嘟起嘴。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一個義大利男人。」映然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全盤托出,她跟姥姥一向是無話不談的,她不想為藍斯破例。
「義大利男人你不是認識很多個嗎?那有什麼好稀奇的。」應若綾表面上漫不經心,暗地裡卻是把耳朵豎得老高,就怕聽漏了一字一句。義大利男人?應該就是他了。
「這一個不一樣,他傲慢無禮、自以為是……」映然一項項數落著藍斯的不是。
聽來這孩子跟伊梵諾也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是遺傳了十成十。
「還有,他挑眉的模樣討厭極了。」
應若綾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挑眉?伊梵諾把這個要不得的壞習慣也遺傳給孫子了?
「偏這人還是我老闆的孫子,也就是我未來的頂頭上司。」映然忿忿地說道,愈說是愈順口。
「可是你愛他?」
「我……」映然的數落因這石破天驚的問話突然中斷。
應若綾目不轉睛地瞅著映然,要她說實話。伊梵諾說得對,命運的絲線是怎麼斬也斬不斷的,她和伊梵諾、映然和藍斯,是早就注定好了吧?
「是的,我愛他。」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事實,她無法否認的事實,是她在機場枯坐了四個小時的結論。
應若綾不禁微笑,伊梵諾沒騙她。對於映然和藍斯這兩個孩子,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可是……」映然還有話說。
「可是什麼?他不愛你,不會吧?」應若綾知道這應該不是問題。
「不。」映然搖頭,「雖然他沒說,可是我知道他也是愛我的。」藍斯愛她,映然非常確定,不然他也不會不顧自身安危,撲身救她,這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想通的。
「那還有什麼好可是的?你究竟在煩惱什麼?」
「這就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了。」映然低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能接受另一份感情?」過往的記憶太鮮明、太疼痛,疼得她根本無法思考。
應若綾輕歎,這孩子真的跟她太像了,「丫頭,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當迷惘找上你,你要……」
「面對它、打破它。」映然接口道。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庭訓。
「既然知道,那麼阿浚背棄你的包袱,你還要背多久?」她幫映然把塵封的記憶翻挖出來。
「我……」
「你真的清楚對阿浚的感情嗎?」應若綾一棍子打碎映然的迷思,她以為映然終究會自己想通的,卻忘了估上感情蒙蔽心智的能力。
映然一震,啞口無言。
「用心去看,你會找到答案的。」應若綾說完最後一句,便讓孫女自己去看清、想通。
映然閉上眼,姥姥的當頭棒喝拂開了她心頭堆積已久的陰霾,霎時心中一片清明,她竟然讓自己的愚蠢禁錮了這麼久!
「姥姥,我知道了。」她展開笑靨,方纔的憂煩已不復見。
應若綾慈愛地一笑,「那你是不是該給那個愛挑眉的男人一個交代?」
「不急、不急。」映然笑道,「他要思考的時間可能比我還久呢!」要藍斯承認愛她,那匹狼可得費一番工夫說服自己呢!
「這樣肯定?」
「那當然。」她回答得毫不遲疑,「趁他思考的這段時間,不知道姥姥是否願意收留你這個蠢笨如牛的孫女啊?」
「這個嘛?讓我考慮一下……」
「姥姥!」她嗔道。
應若綾忍不住笑開,她捏捏映然小巧的鼻頭,「你啊!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把姥姥吃垮了也沒關係。」
「嗯。」映然欣喜地點頭,撲進應若綾懷裡,享受好久不見的天倫之樂。
應若綾輕撫孫女兒的秀髮,思緒飄向天際……伊恩!我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第九章
踩著落日的餘暉,映然回到了映藍小築。再次回到溫暖的窩,她的心情與上回離去時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雀躍地享受貓仔仔們的熟烈歡迎,再隔著落地窗,看到後院裡沐浴在夕陽裡迎風搖曳的鞦韆,她差點尖叫出聲。
哦!藍斯,她知道這一定是他的傑作,只因她曾說院子裡少了一個鞦韆,想不到那匹孤傲的狼也會做出這麼令人窩心的事兒。
唉!誰說他不愛她呢?映然心湖的波濤久久無法平復。懷著滿滿的感動就要步出後院去乘風一番,呼喚她的門鈴聲率先響起。
一定是藍斯,沒想到才過了一個禮拜,這傢伙的轉變有如此之大,現在居然也學會按電鈴走大門了。
她漾開盈盈笑靨,卻在門呀然開啟的那一剎那,倏然凝結。來人不是藍斯,是一個高大英挺、打扮入時的男人,也是她今生今世最不想見到的人。「阿浚?」
「小黎。」索爾?關也就是關哲浚輕喚道,瞅著眼前這個曾是他最愛的女人。
乍見那張依舊顛倒眾生的俊臉,映然腦中頓成空白,卻在回神後瞬間明瞭,「東西不在我這裡。」他是格魯?斯托卡眼前的大紅人,會突然來訪當然只有這個原因。
關哲浚瞼色微微一變,這女人的反應還是快得驚人。他牽強地擠出笑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是嗎?不是來拿東西,難不成你是回國省親,來看看我這個被遺棄的女人是否晚景淒涼,沿街乞討去了?」映然寒著一張臉,毫不留情地冷諷道。
「小黎!」關哲浚語塞,不敵她的伶牙俐齒。
「很抱歉,沒有稱了你的心。」映然刺起人來是針針見血,「對不起,關先生,映藍小築招待不起您這位貴人,請走吧!」
「小黎。」他盡量放低姿態,「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訴你。」他相信映然一聽到,一定會馬上改變態度。
「不送。」關哲浚的話並沒有動搖映然送客的決心,她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
眼看映然就要推他出門,關哲浚一急,脫口而出,「我是代表格魯?斯托卡先生來邀你加入斯托卡的。」隱藏在這個來意的背後,當然還有另一個目的。
「邀我加入斯托卡?」映然的態度果然變了,可惜並非是關哲浚預期中的欣喜若狂,而是比方才更加駭人的森冷。
「是啊,是啊!」關哲浚點頭如搗蒜,「我們老闆很賞識你,又聽說你在普拉達並不如意,所以才派我來邀請你加入斯托卡,我們一定會重用你的。」
「這麼好?」
「沒錯。而且我保證,這次米蘭大賽之後,斯托卡一定會大勝普拉達,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坐擁財富,名利雙收了。」關哲浚以利誘之,熱切地訴說美好的遠景。他接著含情脈脈地執起映然的手,「小黎,只要你到斯托卡來,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我知道你也還是愛著我的,否則你就不會把我送你的耳環一直戴在身上了。」他看向映然空蕩蕩的耳際,心中不免一陣失望,那東西真的不在她身上了。
那副耳環是當年他送給映然的定情之物,是他特別去訂做的。這世上只有兩副,一副在映然這兒,一副在他妻子身上,他就是因為看上了它的獨特性,才會把晶片放在妻子阿芙曼的耳環中,當作這次交易的物品,沒料到交易當天,這兩副相同的耳環竟會同時出現在羅馬機場,才會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