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蔡小雀
「等你出院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她有一絲害羞地道。
靜權一頭霧水。
而且她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因為受傷脆弱的緣故,所以才會對她分外的在意?
荔女忍不住抓了抓頭,唉,現代女子真辛苦,光是要不要談感情就得躑局半天,為的是怕一子錯全盤皆落索。
她抓頭髮的動作看得靜權一陣心驚肉跳,連忙抓回她的手,細細包裹在掌心裡。
「不准再弄痛自己了。」他嚴肅地道。
「是。」她臉紅紅的,破天荒沒有回嘴。
愛情果然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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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唉!」
「唉!」
白勤本來躲在密室裡勤練他的七七四十九式柳葉刀剪髮,卻被外頭此起彼落的哀聲歎氣吵得不能專心,剪刀差點就剪到自己的指頭。
「外面是怎麼回事啊?」他忍不住探頭出去。
但見一票學妹哀怨地望過來,有氣無力地齊齊歎--
「唉!」
他差點被這一大口氣吹倒,急忙穩住身子,「妳們怎麼唉唉叫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學長,好無聊喔。」南梓邊幫客人洗頭,小臉揪了個包子樣。
連客人也心有慼慼焉地點頭,「對啊、對啊,好無聊喔。」
「我完全聽不懂妳們的話。」他一頭霧水。
小姜抱著一堆曬好的毛巾走過來,悶悶地道:「我們都在想念荔女學姊啦,她不在,我們春風美發造型室裡就一點聲音、一點生氣都沒有。」
熟客李太太趕緊點頭,「是呀,以前只要一踏進來就聽到荔女大嗓門的喊著『歡迎光臨』現在幾天沒聽見了,連我都覺得渾身沒力提不起勁來呢。」
白勤恍然大悟。
「可是你們平常不是嫌她凶巴巴的嗎?」他疑惑的又問。
「哎喲,那是種另類的讚美啦,現在的女生當然要凶一點,要不然會被你們臭男人欺負的。」董太太插嘴道。
「對啊、對啊,而且荔女每次發飆都很有道理耶,我兒子上次就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可是說也奇怪,罵完了以後他就開竅了,現在都會主動幫我倒垃圾喔。」張太太是滿意得不得了。
「呃……」他作夢都沒想到荔女學妹的功用這麼多。
「白勤學長,學姊到底幾時回店上班?」
「她呀,恐怕沒那麼快喔!」白勤沉吟道,「因為靜權受傷了,所以她這幾天都到醫院照顧。」
「房大哥還好吧?我們要不要去看他?」眾學妹吱吱喳喳齊聚了過來,每張臉上都是關心之色。
「妳們放心,我已經讓我們家旗下的花店送花圈過去了。」他得意洋洋地道:「要等妳們想到,人家早就出院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底下約而同浮上一抹不祥的預感。
花圈?白動學長該不會是一時習慣地送出「那種」花圈吧?
天哪!代志大條了。
第七章
「花圈?!」
果不其然,正餵著靜權吃甜點的荔女差點整碗打翻在他身上。
媽的,白勤在搞什麼東西?
那個插滿黃色、白色小雛菊的花圈上還寫了四個字「音容宛在」,他以為靜權是翹辮子啦?
荔女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差沒有狠狠地毒打送花圈來的花店小弟一頓。
靜權在看到花圈的那一瞬間,滿口的紅豆湯險些噴了出來。
「呃……白兄真是太幽默也太有心了。」他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忍不住失笑了。
「只不過他這『音容宛在』該改一個字,叫音容『猶』在,可能會好一點。」
「好什麼好?他存心觸你楣頭。」她咬牙切齒道,「好你個死白勤,等我回去上班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扁成『音容宛在』。」
她已經夠倒霉的了,還需要他這個北部殯葬世家的少東來湊一腳嗎?
「他可能是弄錯了,妳別生氣……」他勸慰道。
「弄錯?哼!」荔女對嚇得連花圈都拿不穩的花店小弟吼道:「你哪裡拿來的就拿回哪裡去,並且叫白勤把皮給我繃緊一點,這花圈我們用不著,直接轉送給他了!」
「是是是……」花店小弟抱著花圈拔腿就逃,此時真恨娘親沒有多生一條腿給他,好讓他跑快一點。
荔女氣了個半死,「媽的,搞什麼嘛?」
「妳別氣了,只是個誤會。」靜權好脾氣地道。
「你怎麼那麼隨便啊?他明明知道你在醫院靜養,偏偏還送了個花圈給你,這不是咒你嗎?」
她就是氣他什麼事都雲淡風清到太過隨和的地步,所以公司那票美女空服員成天黏著他不放,就算是去他家,只要打開錄音機就有一堆中文、英文還有法文,外加亂七八糟什麼文的女聲,纏綿悱惻地對他傾吐情話。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隨和!
最可惡的是,相形之下,她簡直就像個不折不扣的惡婆娘。
「別氣、別氣,氣壞了身體沒人替。」他還打趣道。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你解釋啦。」
反正在他眼中,這世上沒壞人,就算有壞人,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十惡不赦,也是上天自有收他的時候,跟她「路見不平,氣死閒人」的宗旨實在相差太多了。
她不自禁有一絲絲沮喪,他們倆光是脾氣和性格想法就天差地別,怎麼可能搭得起來?
這幾天經歷的點點甜蜜感動,都是她自己的幻覺吧?
「妳為什麼不說話?」他好奇地問道。
「沒事。」她悶悶地道:「中午可以出院了吧?出院的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吃完紅豆湯好回家了。」
靜權一怔,有一絲的不捨,「那麼回家後呢?妳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回、回去?我跟你回去做什麼?」荔女心一跳,胸口騷亂如麻起來。
「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我們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去看看電影,或者妳想去外縣市走走?到溪頭看竹林如何?」他提議道。
「不了,我還得上班。」她內心掙扎得要命,滿腦子都想衝動的點頭。
可是只要這個頭一點,她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靜權深深地凝視著她,黑眸裡有掩不住的失落。
被他這樣瞅著,她的心都揪起來了。荔女動了動唇,拚命想著還有什麼借口可以說服自己騷動的一顆心。
「我也好幾天沒有去遛恭喜和發財了……」
他輕緩地俯下頭,溫柔地抬起她秀氣的小下巴,荔女繼續數算著不能同他回家的千百種理由,卻不可避免地發現他溫熱的氣息已經纏繞住她的,和她的呼吸交織成無限徘徊的意亂情迷。
「我還要回家換枕頭套……」她話尚未說完,就已經被他熾熱柔軟的唇辦緊緊封住了。
剎那間,所有言語與思想統統飛離了她的腦袋,剩下的就只有他的唇、他的吻,還有他身上纏綿深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年少時,青春正燦爛,而歲月裡那抹永不磨滅的美麗愛戀,終在今日,一一舒捲、實現、盛開,一如席慕容的那首詩--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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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美發造型室裡,荔女支著下巴,小臉似笑非笑,似憂非憂,對著空氣和天花板發呆。
整問店裡只聽聞吹風機嗡嗡吹響的聲音,其它人則是屏氣凝神、噤若寒蟬,因為沒有人知道頭號設計師荔女究竟是怎麼了。
不小心點,萬一惹惱了她可不是好玩的。
白勤一踏進店裡就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氣氛,他話還沒問出口,眼角餘光一掃到荔女,立刻倒抽口涼氣,轉身就想跑。
不過,荔女發呆歸發呆,還是眼睛銳利地瞧見了他,冷冷地道:「你要跑到哪裡去啊?」
「我我我……我突然想起來我今天還沒有買彩券。」他苦著臉轉過頭,滿面陪笑,「哈哈,荔女學妹回來啦。」
「你想我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是不是?」她瞇起眼睛瞪著他。
白勤嚇得心臟怦怦亂跳,「不不不,學妹,妳誤會了,我怎麼敢有這種念頭呢?妳可是店裡的大根支柱啊。」
「你是在暗示我身材粗壯嗎?」她威脅地挑高了眉。
「不不不!」他慌得差點腳軟。「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完全沒有。」
她倏然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朝他逼近。
「你昨天送了個什麼爛花圈,是存心咒我啊?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是出了名的倒霉,還送花圈來觸我楣頭?」
「對不起,是我沒有交代清楚。」他慚愧地低頭認錯。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
「那……那妳想怎麼樣?」他忽然很害怕她會像電視廣告中,突然拿出一枚求婚鑽戒。
媽呀,可見得他驚嚇過度精神分裂了。
「我想怎麼樣嗎?」荔女冷哼,拉長了音危危險險道:「我--想--怎--麼--樣--嗎?」
白勤肝膽欲裂,慌張地連忙道:「拜託妳不要再用這種口氣重複這句話了,我覺得好可怕、好可怕……我最近的心臟不太好耶!妳、妳就給我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