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蔡小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荔女牽著兩頭大狗一轉身,卻一傢伙當頭撞上半開的銅鑄大門,撞得她眼冒金星,疼得鼻涕、眼淚差點飆出來。
「媽呀!」她痛到蹲下來,捂著鼻子哀叫。
「妳要不要緊?有沒有怎樣?」他心疼地急忙扶住她。
荔女疼得好一會兒講下出話來,吸著涕淚,齜牙咧嘴道:「還、還好……鼻子沒斷。」
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靜權大大鬆了一口氣,難掩疼惜地看著她,「來,讓我看看,需不需要貼塊清涼消腫的藥布?」
「不用了啦。」她搖搖手緩緩站起來,忍不住抆腰對著兩隻心虛喘氣的大狗,大罵道:「你們倆算什麼忠犬啊?竟然拉著我直接去撞門,下次要不要乾脆拖我去跳基隆河算了?」
恭喜和發財被罵得慚愧到頭都抬不起來,嘴裡發出嗚嗚聲努力求饒。
「算了,牠們也不是故意的,妳還好嗎?要不要去看醫生?」靜權輕揉著她微發紅的俏鼻尖,聽到她斥責狗兒的話不禁忍俊不住。
「沒關係啦,」她鼻樑酸痛掉淚的感覺漸漸消褪,吁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家裡養兩條狗不好,兩口犬就是哭,難怪我最近不是切洋蔥被熏得掉淚,就是鼻子撞到飆淚,連買眼藥水滋潤一下都錯買成綠油精,差點點得瞎掉。」
靜權聽得心驚瞻戰,「荔女,妳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她白了他一眼,「霉運要來,我擋得住嗎?哼,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內心的痛苦,尤其每天早上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得先翻黃歷,躲這個避那個的,我都快瘋掉了。」
「其實有些事是迷信,妳只要做事情前多注意一下……」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她狠狠地撞了一肘子,一口氣登時嗆住。「呃,咳咳咳……」
荔女瞪了他一眼,收回行兇手肘。「閉嘴,這句話你已經講過N遍了。如果事情有那麼簡單的話,本姑娘還用得著大傷腦筋嗎?該小心的我都小心了,可是盆栽就是那樣剛好會掉到我頭上,鳥大便就是會落在我新買的鞋子上,還有剛洗好頭後就會遇到下大雨……你倒是說說看,我要怎麼注意?啊?」
他被劈頭一頓講得啞口無言。
的確,他從小看荔女倒霉到大,一般人一輩子所能遇過的倒霉事,她只要一個月就差不多都遇上了,她至今還能夠健在,也可以說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了。
「對不起,我說錯了。」他道歉。
「這還差不多。」她哼了哼,粗魯地拍了拍他的胸膛,「走啦,我快要遲到了。」
他貼心地接過恭喜、發財的煉繩,邊叮嚀她,「慢慢走,小心頭。」
他這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都撞不到門框,可是她光是這個月就撞到了五次,所以不可不防。
「謝啦。」荔女抬頭望了他一眼,不是不感激的。
但是這個體貼入微到龜毛的房靜權有時候麻煩得要命,幹嘛老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像易碎的水晶一樣,無論她講什麼說什麼,甚至對他動手動腳的,他還是那副笑吟吟、翩翩儒雅的樣子,她有時忍不住越看越火,就越想對他大聲。
是棉花糖做成的啊?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
哼,像他這種英俊高大又溫吞如水個性的男人,一定是女同事或女性朋友們要怎樣就怎樣,一點原則都沒有,像這樣的男人最討厭了。
偏偏他又是大她七歲的青梅竹馬、隔壁鄰居、同校學長……更慘的是全眷村的叔叔、伯伯、大嬸、阿姨們都拿他們當一對看待,害得她費盡口舌地解釋卻全然無用。
像老爸吧,今天又做了驢打滾點心要她送來,而昨晚房媽則是拎了兩串的湖南粽到她家,興興頭頭地說要給未來媳婦吃呢。
再這樣搞下去怎麼了得?她以後還要做人耶。
更惱人的是,這個可惡的房靜權面對鄉里老小的誤會,卻從不澄清也不否認。
唉!
第二章
白色BMW駛近台電台大樓的門口停了下來,車窗緩緩降下來,首先露出的是恭喜、發財兩顆大狗頭,汪汪汪地叫著,興奮地哈著氣。
身穿哆啦A夢T恤和白色直管牛仔褲,腳上穿著雙路邊九十九元便宜貨的球鞋,清秀到近乎平凡的艾禰芽,在看到兩隻超快樂的大狗時,向來淡淡的神情不禁浮起了一絲笑意。
她揉了揉兩顆大狗頭,「嗨,恭喜、發財。」
砰地一聲大響,荔女粗手粗腳地打開車門,眉飛色舞道:「阿芽,快上車,房大頭要免費送我們去內湖花市。」
禰芽還來不及反應,高大溫文的靜權已經下了車,對著她微微一笑。
「禰芽,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禰芽眼神一亮,依舊慢條斯理地道:「房大哥,你今天怎麼有空?」
「我剛回國。」他笑歎一聲,「可惜我工作太忙,身不由己,否則真該常常碰面聚會聊聊才是。」
荔女忍不住擠開他,白了他一眼,「你沒事鑽在我們女人堆裡做什麼?打聽八卦啊?你也不能跟我們討論哪一個牌子的衛生棉好用,碰面要幹嘛?」
禰芽差點暈倒,趕緊摀住她的大嘴巴,沒好氣道:「鮑荔女,妳今天沒刷牙啊?妳不開口沒人當妳啞巴。」
連衛生棉這種私密用品都大剌剌的講出來,她乾脆直接借用電台的廣播系統全國放送好了。
這個女人真是腦筋有毛病,她難道不知道房大哥的心意嗎?這麼粗線條、沒神經的,她真是為房大哥的「缺少品味、有欠思量」而歎息。
靜權忍著笑,眸光明亮地看著禰芽,「妳別緊張,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反正我也被荔女罵慣了。」
「她是女張飛個性,你多包含她。」禰芽威脅地瞪了要抗議的荔女一眼。
「我瞭解。」他笑咪咪的點頭,「我就是喜歡她這樣衝動熱情的個性。」
禰芽一呆。
荔女卻一副大大受不了,急忙掰開她的手,哇啦哇啦大叫起來。
「什麼喜歡不喜歡?房大頭,你不要再製造曖昧了好不好?將來我嫁不出去都是你害的,誰讓你一天到晚破壞我的清白。」
「我會負責的。」靜權半真半假地試探道。
「負你個香蕉芭樂責啦。」她火氣旺盛,纖指用力戳著他的胸口。「你只要別一天到晚大嘴巴,就不會有什麼負不負責的問題了。」
她最氣他這樣,好像她真的跟他有什麼。
「妳幾時才會明白呢?」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搖頭苦笑。
「明白什麼?」她斜眼瞅著他。
「我們倆不只是青梅竹馬,我們之間大有發展餘地。」他誠摯地道。
荔女一怔,臉頰莫名地臊熱了起來,慌忙地呸道:「呸呸呸!又來了,不要講那些有的沒的好不好?萬一禰芽當真的怎麼辦?。」
靜權有種暈死過去的衝動,禰芽卻滿是同情地看著他。
這男人簡直是前輩子欠了荔女好幾千萬的會錢,今生才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上她。
不過緣分是最奇妙的東西,從來就沒人能摸得透、猜得準的。
「我們上車吧。」禰芽輕咳一聲,化解這個尷尬的場面。
「好的。」他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別客氣。禰芽聳了聳肩微笑。
荔女半張著小嘴傻傻地看著他倆的「默契」舉動,不知怎地,心頭一陣怪怪的,悶悶的。
房大頭……跟禰芽好像挺合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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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內湖花市,靜權原是打算陪她們逛花市買盆栽,再送她們回天字眷村,可是車子才在路邊停下來,荔女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急急喚著人與狗下車。
「荔女,不如我陪著妳們--」
「不要、不要,你的眼皮都快掉到下巴了,還是早點回去睡覺,要不然逛到一半被仙人掌扎到還是摔進桂花叢裡,到時候又說是我的霉運害的。」荔女小臉神情極不自然,拚命趕著他。「去去去,回家去。」
「我不會那麼--」
「謝謝你載我們,下次見!」她不由分說,像逃難似地抓著狗、拎著禰芽就往花市門口沖,根本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禰芽幾乎腳不點地被拖進花市裡,置身在綠色植物和花海香氣中,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妳在趕羊啊?」她努力掙開荔女力大無窮的掌控。「鮑荔女,妳有沒有量過妳的臂力多大?天啊,妳居然可以輕鬆地拖著一人二狗跑。」
「這有什麼?」荔女一臉的得意,「我昨天還抓起一名約有一百公斤重的無賴摔到對街,唉,妳都不知道那個場面,簡直是全場歡呼啊!」
禰芽呆了一呆,「我的天。」
「哼,誰教那個無賴不知死活來收我們春風美發造型室的保護費,現在恐怕是他得向警察申請保護令了,因為我已經撂下話,見他一次K一次。」她昂起小下巴,得意得不得了。
「妳當心被提報流氓管訓。」禰芽忍不住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