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雪蛙
「慕容?」男子不掩驚愕,皺眉訝喊:「醉仙摟花魁?!」
「她是我的客人。」邢天湛對玄俗沉聲道,語氣中有一種只有兩人知道的默契。
感覺到眼前那名俊俏男子渾身散發的怒意與戾氣瞬間壓抑下來,慕容有禮地福身,輕道:「天湛救了我。」
「救了你?」玄俗的眉頭打了好幾個結,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麗人。
她迎視玄俗打量的目光,無所謂似地淡笑回答:「是的,慕容已無處可歸,所以只好厚顏叨擾了。」
慕容話語方落,原先靜寂的四周又開始了高高低低的討論交談聲音,夾雜不可置信的低呼聲。
習慣了人們投向她的目光,也習慣了人們在她身邊的耳語討論,她氣定神閒地望著玄俗,好奇他的反應。
短短不到一刻的時間,他對她的態度變了三變,從原先的犀利警告,轉變為不解審視,到聽見她的名字後所起的反感與敵視。
現在,他銳利的雙眼則是藏著玩味的。
「只要你開口,多得是豪門大宅肯讓你棲身。」他瞪著她,口氣裡有教人識相離開的意味。
「就當花魁已死。」她垂下睜,淡道。
「哦,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沉下語調,口吻危險。
「夠了!」邢天湛打斷玄俗想脫口而出的恫嚇,開口問道:「大哥呢?」
「正怒氣勃勃地坐在正廳,等著你給他一個交代。」
「我馬上去見他。」邢天湛轉身欲走,警告地看了玄俗一眼。「別嚇到人家。」
「天湛,」玄俗叫住他離去的腳步,「你回來的時間,遠遲過當初預期,大哥一直很擔心你。」
「我知道,我曾向他賠罪。」邢天湛繼績邁步向前,卻顯得有些猶豫,終於還是停下來對玄俗叮囑:「好好照顧她。」
「好好照顧啊……」玄俗撫著下巴,挑起了眉,玩味著這幾個字。
而後,他抬起目光,看向慕容,見她定定望著漸漸遠去的魁梧背影,表情有些失落,眼裡有難堪與傷心交錯的複雜情緒。
馬車的周圍有厚厚一圈人牆,她卻好像自始至終都沒看見。
是習慣了被人注視所以毫無所覺,還是她的眼底只容得下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玄俗看著慕容深思,而後頗為惡意的笑了。
「好好照顧,哈!」他邊點頭邊輕喃,那模樣明明白白顯示著算計,一臉打算陷害人的模樣。
反正周圍的人只會顯著對眼前的花容月貌發呆兼流口水,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種奸詐表情,呵!
天湛呀天湛,這回你好不容易……啊,不,是不小心招惹回來的大美人,可不好打發呀!
第五章
這兒竟然真的是土匪窩!
先前還自以為是地同天湛開玩笑哪,沒想到……慕容望著窗外逐漸向東延伸的樹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屋外的竹椅上落坐。
她將手肘撐在竹桌上,凝望著與她的院落相距不過數尺的簡樸木屋,裡面的人已經避不見面半個多月。
聽說,今天他是下山打劫去了。
還記得回到山寨的那一天,他用一種很像是退讓的語氣,將她托付給玄俗後,便自她眼前消失。
而玄俗則是意味深長地直直看著她,之後使領著一大群人,花不到一天的時間,為她搭建了這個居處。
竹屋茅草頂,搭建得既堅固又舒適,外頭還依著原本即有的竹林,為她辟了個院落,並擺上竹桌竹椅。
可以想見如果是在懊熱的盛夏天候,這兒會是多麼地涼爽宜人。
聽說這山寨盤據了整座山頭,但沒有人帶領,她根本不曉得這兒實際上到底有多大,只能天天待在院落發愁。
玄俗故意將她的院落搭建在天湛的屋旁,她卻半個多月來都看不到他的人。
不論這山寨有多寬廣,不論他再怎麼忙碌,也總該曾回來休息吧,怎麼就有辦法避著她呢?
到底該怎麼做,她才能打開他的心結?
前兩天寨內的大娘告訴她說出的後頭辟了大片田地,供山寨內的人們平時耕作之用,主要生產糧食和茶葉。
也許改天她該去那兒蹓溜。
正在發愁、思索的同時,忽然見到有個修長俊挺的身影,遠遠地朝她這兒是來。
來人肩上扛著一塊長、寬都將近有他半身高,厚達五吋的扁木緩緩走近,木頭看來相當厚實,想必重量不輕,卻絲毫無損他動作上的瀟灑。
看來,他也是真人不露相嗎?
慕容看著玄俗走入院落大門,疑惑的眼神轉向他肩上扛負的東西。
「山寨弟兄們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玄俗將扁木放置於竹桌上,例大了嘴朝她猛笑。
「慕容居?」她壁緊黛眉,念出上頭的文字。
「是呀,喜歡嗎?」
她伸手輕撫那三個精雕的漆黑大字,織指在光亮滑膩的流雲彩匾額上兜轉一圈後,落在左下的小字落款。
「天湛題的?」她的語氣有些受寵若驚。
「是呀!」
「那這「邢天湛題」的落款,是你寫的?」她眉眼帶笑,淡淡揪著他。
「這麼明顯嗎?」他已經很盡力模仿天湛的筆跡了呀!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湛的字哪。」她猶凝視著匾額上的字,臉上的柔美笑容透露出滿足。
玄俗凝娣著慕容,直到她疑惑地抬頭與他對望,才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問道:「既然是第一次著到天湛的字,你怎麼能區分出其中的不同?」
「你是真的疑惑,還是故意要試探我?」她輕笑,低垂雙眼,手指在墨黑的字跡中徘徊。「一個人的性格是堅定,是狂放,是溫雅,是暴烈,在他的字中通常可以看出端倪。天湛的字豪邁中有端正,所以筆勁渾雄,連墨跡都透木三分,因此即使上了色,也可以看到字旁原本墨跡的量染;而你的字跡則是瀟灑中帶有剛毅,即使你模仿天湛的書法,也無法如他那般渾雄,可是卻會多了你自己的瀟灑。」
「我學得這麼失敗?」他摸摸鼻子訕笑自己。
「不,是你們都太有自己的原則了。」她睞他一眼,又將目光調回,思索道:「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天湛的品行端正是我早知道的,但相處的那段時日,卻怎麼也看不出它的豪邁呀!」
「品行端正?」玄俗哼笑。「這樣形容我們的二寨主,咱們播龍寨的威信怎麼建立得起來?」
「二爺,你不也沒沾染到多少草莽氣息?」她倪他。
「那是我潔身自好。」他對她邪氣一笑。
「潔身自好嗎?怎麼聽說每次下山劫掠,都是出於你的謀略計畫?」
他不理會她的取笑,以食指勾抬起她細緻的下巴,靠近她的臉龐,輕佻的眼神對上她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開口,「慕容姑娘,既然明白我們這兒是土匪窩,怎麼還不懂得驚嚇逃跑?」
慕容撇開頭脫離他手指的掌握,倒退一步後,凝望他道:「你明明很清楚我的心意,相信沒有必要一再試探了吧。」
「哦,這句話可真引人遐思啊。」他又邪笑,但天生俊逸瀟灑的相貌卻讓這樣含著惡意的笑容變得極具魅力,也極端吸引人。
「別笑我了,若你的心思真如你所表現出來的惡意,相信也不會特意為慕容打造的-曰匾額。」
「聽你這話我才想起,你還沒有告訴我喜不喜歡這份禮?」
「我能說不喜歡嗎?」她臉上的表情是無奈也是滿足。
送這樣的匾額,題這樣的字,若真的懸掛在門上,無疑顯得太匠氣也太招搖,也刻意劃分出她在這山寨中的與眾不同。
可是蟋龍寨二爺、三爺親題的字,以及全山寨弟兄一起打造的匾額,其實是一份相當貴重的心意,代表了山寨中人對她的認可與歡迎,這樣的禮,她怎能不收?
「有沒有人將﹃蕙質蘭心』這形容詞套用在你身上過?」
「是曾有人這麼讚譽慕容。」她的語氣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為得到讚譽而開心,也似乎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
她的行為與她的心性,都一如她溫潤的話語一般,輕輕淡淡,雅致柔和,卻也堅定自信。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備受疼寵賞識、養在金山玉林裡的女子,怎麼沒有被天湛的容貌嚇走?」
「這應該感謝上天仁慈,讓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只看到他正直剛毅又溫和內斂的眼。」她並不否認自己也可能以貌取人,因那樣只會顯得矯情,尤其是在玄俗這樣深沉的人面前,誠實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
「花魁,」玄俗深深著她,「你其實不喜愛與人太接近吧?」
會這麼問,是因為他發現她雖狀似不經心,其實一直與他保持距離。
「如果可以選擇,」她輕笑著。「慕容只願依偶心繫的人。」
玄俗眼神放柔,表情不再邪氣,也不再漫不經心,而是沉重的。
「天湛以前的個性,確實也帶有些豪邁灑脫的。」
「可以告訴我他性情轉變的緣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