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陳婕
「喂!你可別忘了我,我也有幫忙喔!」冷皓提醒道。
「對,我差點忘了,是若曄和冷皓一起創造的。」她補充道。而後,她像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有一個最棒的庭院?」
「沒有。」他懷疑地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會嗎?」
若曄用力地點點頭,道:「你實在是太忙了,所以才會疏忽了你週遭的事物。
這真的是一個最好的庭院。」她又強調了一次。
「真的有這麼好嗎?」他狐疑地問道。
「嗯!不過……如果那裡有兩個鞦韆,那就更完美了!」她指著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是嗎?」他強忍著心中的笑意說道。實在是想不通,眼前這個小女人怎麼會有一大堆天真的想法,居然還會想玩鞦韆!
「那當然嘍!」若曄自顧自地說:「晚上的時候蕩著鞦韆,微風輕輕吹拂,再看著滿園的玫瑰和心愛的人談心,是一種很大的享受呢!」
「滿園的玫瑰?」冷皓似乎也被她說服了。
「對啊!」若曄說道:「玫瑰花四季都會開的,尤其是春、秋雨季開得最茂盛。現在春天已經過了;不過,秋天就快來了,你等著看吧!到時候,一定會有滿園的玫瑰!」
冷皓感受了她那自信滿滿的笑意,也笑道:「我會期待的!」
太陽光似乎是愈來愈烈了,冷皓用手臂揮拭著額頭上的汗,卻未曾留意自己的手臂是否乾淨,就這樣把臉給弄泥了;若曄正想抬頭跟他講話,一看見他那張滿是泥巴的臉,「璞哧」一聲大笑了起來,笑得冷皓一楞楞的,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你……你的臉上都是泥巴!」若曄笑道。
「是嗎?」冷皓一雙手自然而然地就往自己臉上摸索,也忘了自己的手上滿是泥巴,這一抹,把自己的臉弄得更髒了,看得若曄笑得更開心了。
冷皓看著若曄那一副笑得瑞不過氣來的樣子,也不甘示弱,心生一計,指著兩人面前剛種好的玫瑰道:「奇怪,這株玫瑰怎麼怪怪的?」
這句話倒真的把若曄唬住了,她止住了笑,連忙往下看冷皓所指的玫瑰。
冷皓那一雙滿是泥巴的手早就準備好了,只等這個機會。他往前一抹,若曄那白哲的雙頰上,便留下了兩圓泥巴。
只見若曄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還沒反應過來,冷皓早就笑得東倒西歪了。
若曄驚訝地看著眼前大笑的冷皓,想著他剛剛對她下的「毒手」,她從不知道原來平時冷漠的冷皓也會有稚氣的一面、也會有開懷大笑的時候。
她從沒看過他大笑的樣子,除了剛才他嘲笑她是個小孩子除外;她那時候太生氣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以前的他總是冷冷的,偶爾才會往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笑意;但是,那經常代表的是——他在嘲笑她。而要像現在這樣大笑的……卻從來沒有過。
冷皓見她還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極力地控制住笑聲,但仍帶著笑意,一面幫她把臉上略顯得礙眼的泥巴弄掉,邊說:「醒醒了,被嚇住了嗎還沒反應過來!」
天啊!他的笑容居然這麼有魅力、這麼有活力,彷彿他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不由自主地說道:「你應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
冷皓的手在聽到她的話時,僵在空中,笑意瞬時褪下了他的嘴角,原本在兩人之間那輕鬆、愉悅的氣氛,在同一時間也消失無蹤,冷漠再度回到冷皓的臉上。那個笑得開懷的冷皓,彷彿從未出現過,只是若曄的想像罷了。
若曄被這一瞬間極度的轉變給驚醒了,心驚地問道:「怎麼了?」
冷皓頹然地放下他僵在空中的手,漠然地站了起來,轉身走離了若曄。若曄連忙追上他,輕聲問道:「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或是做錯了什麼?」
冷皓依舊沉默地往屋子走去,急得若曄又說道:「不管我說錯了什麼,或是做錯了什麼,我都道歉,你不要和我計較、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是若曄那又悔又怕的話語,把他自內心的交戰中拉回到現實的吧!他看著眼前像被嚇壞的若曄,萬般地不忍,安慰道:「你沒有做錯什麼,我想……是太陽太大了,我們應該休息一下了!」
說完,他又垂下了眼瞼,自顧自地先走了。若曄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單純,但也不敢再多問,只得跟著他走回屋子。
冷皓在屋外的水龍頭洗淨了雙手和雙腳,也大致洗掉了在臉頰上的泥巴後,又沉默地走進屋子了。
留下若曄萬般不解的愁緒,和重壓心頭的不安,呆坐在屋外,不知所措。
***
冷皓呆站在他自己的浴室中。看著鏡中臉上仍沾有泥巴的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恍惚地道:「我笑了?」
「我居然笑了。」他又喃喃地說道。「我居然懂得什麼叫笑!」他無奈地說:「我還以為,我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根本忘了把「笑容」一起帶來了!」
他直盯著鏡中的自己,忽然發狂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冷皓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到底把冷暗藏到哪裡去了?不,你不是冷皓,你不是冷皓——」
他打開了水龍頭,低下頭,直把冷水往臉上衝,不知是為了洗淨臉上的泥巴,還是想洗去那個他口中口口聲聲說不認識的冷皓。
他不知沖了多久,才關掉了水龍頭,重新抬頭,面對鏡中那張乾乾淨淨、還滴著水珠的臉,低訴道:「冷皓啊冷皓,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一陣子,你居然變得連我都認不得你了……」
「你變得準時下班了,變得每天回家了,變得常常想笑,甚至學會了大笑,變得期待且享受和若曄相處的時光,難道……」你愛上她!這四個字閃過了冷皓的腦海,他發了瘋地大叫:「不!不!不可能的!」
他不敢再面對自己,轉身開了蓮蓬頭,冷水霎時之間淋濕了冷皓全身,但卻冷卻不了那一顆愈發熾熱的心。
***
冷皓洗了一個冷水澡後,換上了一套乾淨的家居服,現在正坐在他臥室中的那張他最喜歡的籐椅上抽著煙。
那件沾滿污泥的T恤和短褲,在冷皓用水淋濕自己的同時,顯得更「泥濘」
了。冷皓在換下它們之後,又看了它們一眼,彷彿看到了那個大笑的自己,逃也似的逃離了浴室。
只是,他逃得掉嗎?
他再度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他向來就不是一個喜歡抽煙的人,只有偶爾在極度煩悶的時候,才會抽上幾口。然而,現在卻不是光抽幾日就能解決的了。
「我愛上她了!」他宣判道,而後捻熄了剛點上不久的煙,將頭深埋在雙掌中,悲痛地想道:天啊!我怎麼會變上她呢?怎麼可能?不,天啊!救救我吧!我不能愛她,不能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再度坐直了自己的身體,心想:但,這是改變不了的了,是不是?她的笑能輕易地感染我的情緒。一見她掉眼淚,我就像失了魂似的,恨不得自己能保護她一輩子,讓她快樂。那醉酒後的早上,一睜眼就看到她,我多希望時間就在那一瞬間停止啊!讓我永遠地擁有那分美好;但是,卻也同時痛恨自己居然讓她累了一夜。天啊!我再也不能逃避這些感受了。但是,教我怎麼面對呢……若曄,你怎麼能就這樣愉走了我的心,無聲無息,沒有一點預警!天啊!救救我!救救我吧!
他無法負荷地開上眼睛,頭朝後仰地枕著椅背。然而,若曄如鬼魅般的身影仍注滿在他的腦海裡,她那銀鈴般的聲音,天真、無邪的笑聲,彷彿仍在腦海裡盤旋不已。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他喊道。忽地,他張開了眼睛,猛力地搖著頭,似乎企圖把那影像、那聲音搖出腦海,才能尋得自救。
不,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我得走!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也許,一離開這裡,我便會知道,我還是我、還是那個冷漠的我!是的,不會有人能左右我的情緒的,只要離開這裡……想著想著,冷皓馬上離開了籐椅。
他拿出了行李箱,放在床上,打開了衣櫥,就把一套套筆挺的西裝往行李箱塞。對!這才是我!一個西裝筆挺,卻冷漠得不可一世的生意人!
行李箱一下子就裝滿了,冷皓緊緊地扣住它後,提下床,才想再踏出一步,卻又跌坐在床上,瞪著那只行李箱!原本的激動情緒已不再,只剩下一身的無力感,喃喃道:「我能去哪裡呢?」
往後一倒,他跌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出國好了,離得愈遠愈好!去哪一國呢?用什麼理由去呢?我總不能跟若曄說,我是在躲她啊!在這種時候出國,除非是出差去!」他自言自語地說,而後,那靈感彷彿是一線生機般閃過冷皓腦中。「對了,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