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魚麗
「送你回去好嗎?」阿飛其實也不捨得,只是問看看。
「不要!」芊雅也依依不捨,不想辜負美好的時光,「我今晚要做個蹺家的壞女孩。」她的手輕輕地挑逗著阿飛。
羅飛的血脈上升,愈來愈不能控制自己,於是,他把車子駛向最近的汽車旅館……
他吻著她,天崩地裂般的情感不可遏抑,強烈地需索著,忘了任何保險的措施……
一切平息後,芊雅散著頭髮枕在他身上,充滿嫵媚與柔情。
「……芊雅,對不起,我忘了——」
「噓,沒關係。」她以吻堵住了他的話,「不會有事的,我算一算,應該是安全期。不會有事的,我覺得很好。飛,不要擔心。」她呢呢噥噥地說著吻著阿飛。
羅飛深深地拉住眼前這個他生死系之的女孩,覺得自己似乎已沉溺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了。
那天,他們趕回林家,天快要亮了。天祥和美倫一夜未曾合眼。
棘手的事終於還是被芊雅碰上了!她懷孕了。當月事遲遲不來,她敏感地直覺大事不妙,跑去西藥房買了驗孕劑,顯示劑顯了紫色,她嚇了一大跳。煩惱萬分,只得去找美倫,坦白自己懷了孕的事實。
「什麼?懷孕?」美倫重重地喘息,不能置信。
「媽,我很想留下孩子。但是,現在時機不對。你幫我的忙,陪我去拿掉,好不好?」
「拿掉孩子?」美倫撫著頭,疼痛欲裂,「芊雅,你為什麼變了,變得這麼可怕,當你說這字眼,難道沒有一點羞恥?」美倫氣糊塗了,口不擇言。
「羞恥?」芊雅反駁,「我為什麼要覺得羞恥?我和羅飛彼此相愛,發生關係是極為正常的事,怪只怪當時忘了準備措施,才懷了孕。我不得已要拿掉孩子,心裡當然難過,覺得對不起孩子,但是,你說羞恥?我不瞭解為什麼我要覺得羞恥?」
「你……你,你簡直要氣死我,居然還有臉說這些話?我找羅飛理論去!看他有什麼臉見我。」
「媽,」芊雅重重甩頭,「為什麼你們的觀念如此保守,行為卻那麼……那麼開放與不可理喻?」
「你是什麼意思?」美倫一震。
「你心裡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那個豪華別墅的派對遊戲啊。你們可以跟一個不認識沒有感情的人做那件事而一點也不覺羞恥。而當我和我心愛的男孩做愛,你卻視之為可恥。我不明瞭這是什麼邏輯。」
美倫蒼白了一張臉,腦裡一片空白,囁嚅地說。
「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重要嗎?」芊雅撂下話,忍著淚水奔出門。
芊雅不得不去找羅飛,羅飛聽到這件事,心裡又愧疚又悔恨,直說:
「芊雅,對不起,對不起。」
「阿飛,別一個勁兒說對不起,事情又不是你一個人做的,我只覺得對這個小生命很抱歉,它來得太早了,我們不能迎接它。阿飛,我竟然一度想要生下它。好奇怪的感覺啊,你跟我一起製造了一個生命,要不是還沒畢業,我真想把它生下來,也許會是個男的,跟你長得很像,一定頑皮得很,也許,是個女孩……唉,但是我不能啊。」芊雅說著哭了。
阿飛的心揪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也沒辦法了。阿飛,為這事我還和我媽起了衝突,也不知她願不願意幫我找醫生。」
那一天,她回到家,天祥一臉尷尬又凝重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歎口氣之後,步伐凝重地上樓。
「芊雅,明天媽陪你去把孩子拿掉。你找羅飛來,一起去。」美倫怔怔地說著,眼裡含著淚,「媽想說的是,我並非沒有掙扎,涉入那件事,實在有我無能為力的地方。你可以看不起我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自暴自棄。」
芊雅翻了翻白眼,喊了聲「媽,」再也說不下去,半晌,她噙著眼淚,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
「究竟要怎樣你才能瞭解我?沒錯,一開始我知道,真的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你們,你們,你們在我心中是那麼完美的父母啊,所以我有一點反抗,有一點自暴自棄。但是,那種情況並沒持續很久,後來我明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就是明白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很多我無法瞭解與接受的事,你們不是完人,也可能犯錯。尤其我認識阿飛以後,心中更多了一份寬容。媽,阿飛真的是一個好孩子,他不是你想像的不良少年。我們之所以發生關係是順其自然,真的,我一點也沒有罪惡感。我們相愛,何罪之有?媽,如果你今天是和一個愛你的人發生婚外情,我不會驚訝與反對,但是——不過,我真的沒有瞧不起你們的意思。我……我只是不解。不過,我慢慢地長大了,也清楚了這世界原來就有許多我不瞭解的事,面對這些事我不想誤解,只希望持有一顆開放的心去觀照去看清楚它們。媽,你瞭解嗎?」
美倫睜著眼睛,不能置信地望著女兒,心裡那一種揉和著吃驚、喜悅、驕傲、憐愛的情結不斷不斷地擴展……她說,這是我的女兒嗎?我那永遠長不大的女兒嗎?她居然如此聰穎、如此卓然不群、如此特立獨行。
於是,翌日,在羅飛和母親的陪伴下,芊雅忍著身心的劇痛拿掉了她和羅飛的愛情結晶。
※※※
九月,阿飛臨去台北前,沒想到淑月和賈尚仁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你說,你的錢呢?錢到哪裡去了?」賈尚仁拍著存折怒不可遏,「你別想瞞我。賈珠都看見了。那個男人是誰?」
淑月強辯著。
「什麼男人?我把錢拿去借淑鈴了。不信,你問她。」
「淑鈴是你的好友,她怎麼不會維護你?不要再裝蒜了。那個人是羅剛,對不對?」
淑月一怔。
「你竟然拿我的錢去倒貼那種不要臉的男人。你知道他有多少紀錄嗎?詐欺、偷竊、侵佔、賭博……,長長一大串罪名。假如人家知道我的妻子竟然還和這樣的人勾三搭四,我這個局長的面子往哪兒擺?」
「……勾三搭四?賈尚仁,你說話居然這麼毒,我只不過基於朋友立場借他一點錢,就是勾三搭四?再說,那些是我自己的錢,你憑什麼干涉?」」淑月被他輕薄的話語激怒了,終於開始反駁。
「你的錢?那這些年你們母子的吃喝拉撒都是誰在供應的?還不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才給你們過安適的日子,你也才能有自己的錢。現在,你竟然說那是你的錢!」
「好,好,你要算,是不是?那我這幾年服伺你們父子三人,煮飯洗衣打掃外加各種免費服務,要不要算?」
「你?你不可理喻。」賈尚仁握著拳頭。
「我說的是你借錢給那人渣的事,你卻跟我算這些。」
「那你為什麼說話那麼毒?好歹他是羅飛的親生父親,我能見死不救嗎?」
「是的,是的,他才是羅飛的父親,你為什不乾脆接他一起住,一家團圓?」賈尚仁氣昏了頭,胡言亂語。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淑月慘白著臉。
「我說,假如你高興大可和他一家團圓。」說完,賈尚仁摔門而出。門口站著賈珠和羅燕,賈珠心驚膽跳,沒料到自己的多嘴闖了禍,羅飛聽到自己的母親和父親這樣難堪地被侮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賈尚仁怒氣衝天地瞪阿飛一眼,啐道:
「倒了八輩子楣運!!」
淑月聞言,癱在地毯上,哭得肝腸寸斷。
賈珠一見苗頭不對,腳底抹油溜了。
阿飛走進去,幫淑月扶起,說:
「媽,不要難過。賈叔叔只是一時氣話。」
「不,」淑月慟聲哭泣,「不,你不知道,他心裡從來就看不起我。」
「我去找他理論,為什麼平白無故又來打擾你。」羅飛口中的他是羅剛。
「他走投無路啊!原來他也不敢找我,有……一天……我去菜市場,碰巧撞見他,看他一身落魄,實在不忍。他說起新近生意失敗,走投無路。我想,他終歸是你父親,我能見死不救嗎?阿飛,媽以後就靠你了。你也看到了我的處境,在賈家,我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你好好唸書,將來做一番事業。媽以後就靠你了。」
阿飛點點頭。心想,自己離開家之後,母親一個人該怎麼面對這個家呢?
不過,這已不是他能力顧得到的了。
翌日,他去找羅剛,他已搬離了原址,拿了一筆錢,又不知所蹤了。阿飛猛猛地擊打牆壁,前所未有地痛恨起自己的父親。
第八章
新鮮人的日子對羅飛而言並不好過,別人是充分陶醉在各式各樣活動裡,他卻是被思念和嫉妒沖昏了頭。
原先他就約略得知芊雅在台大的情形:活動不斷,人來人往。何況芊雅也警告他「開學後,我可沒這麼多空閒囉哦,你要自己去享受新鮮人的生活,別盡耗在我身上。」然而事實一一呈現眼前來,他卻沒法子平心靜氣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