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魚麗
「阿飛,有空常來坐坐,我很喜歡和你聊天。」
「我也是。」阿飛真誠地說。說完,小跑步離開,趕著去和阿傑會合。
阿傑在校門口等他,一見他劈頭就問:
「吳神父說些什麼?」
「如果他不當神父要做什麼,……」阿飛輕輕一笑。
阿傑則彷彿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迷迷糊糊地跟著走。
「喂,阿飛,我覺得你真的很行耶,連吳神父都喜歡你。阿草那些缺德鬼還說神父有斷袖之癖,他——」阿傑看見阿飛的眼神,突然止住口。
阿飛側臉望他,滿眼疑惑,問:
「他還說什麼?」
「……能……說……什麼?阿飛,別甩他,他嫉妒你,若想扯你的後腿。上次看見你載阿眉,那小子眼睛差點噴出火來。」
「有機會,我們應該找他出來談談。」阿飛冷冷地說。
阿飛則冒出了不少冷汗,改問他:
「今天不去接阿眉?」
阿飛搖搖頭:
「剛好她沒打電話煩我,趁機會擺脫一下。」
「你不怕她被人把走?」
阿飛笑笑,毫不在意。
「說真的,阿飛,我覺得你好像心不在她……」阿傑歪著頭猜想:
「你該不會喜歡上別的女孩吧?!」
「別胡思亂想了。」阿飛狠狠地往他頭上一敲:
「走,去阿正家拉車出來。」
阿傑還是不肯罷休:
「哪天你和阿眉吹了,把她讓給我,好不好?」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阿傑想起阿眉的凶悍,說:
「說的也是,她是恰查某,我不出三天準被她整死。算了吧。」
阿飛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他,踩著腳踏車,向風裡奔去。
去到梧棲,沿海漁船都已入港,道路兩旁儘是兜售新鮮海產的小販,好不熱鬧。
「入夜以後,這兒可精采!新近崛起的鬼風隊常在這兒附近出沒,我聽說他們常常亂來,沒有法紀,搶劫、殺人、恐嚇,無所不為。」阿傑從一攤魚貨裡撈到誤入漁網的小海龜,和它吹著氣玩耍。
「帶頭的,叫什麼名字?」阿飛遠望無邊的天際,海平面上飛鳥劃過,平添落日滄桑。
「叫戴揚,灰狼戴揚,聽說他從北部轉學青年中學,父親是市議員,作風陰狠,縱容哥兒們胡做非為。」
「看來,很快會找上我。」
「那還用說?!在中部,誰不知道愛快R?不過,我覺得還是避開他們那一夥人比較好。」
「如果他下戰書,怎麼避?」阿飛笑笑。
逛了一圈之後,他們乘著海風沿公路奔馳了一會兒,不出五分鐘,立即引來了一群飆車旅的側目,阿飛那繡著「R」字的外套太醒目了。
一群人呼嘯而過,背面露出鬼風魔兒「鬼」的標幟。
「是他們。」阿傑跟上來,以阿飛聽得見的聲量。
阿飛把速度慢下來,不想貿然和他們卯上。
「阿傑,我們回去吧。」說著,把機車掉頭,向市區前進。
孰料,鬼風隊在幾分鐘內彷彿鬼魅一般尾隨而至,前前後後包夾。
阿飛不理,加快油門,在很短時間內就擺脫他們,但是,阿傑沒跟上。
他發現苗頭不對,折回頭,才發現阿傑的車和他們其中一輛擦撞了,一夥人藉故尋隙。
阿飛停下車,大步向前,眼睛掃了一下,問:
「戴揚,灰狼戴揚是哪一位?」
「你是什麼角色?叫那麼大聲?」其中一個小癟三大呼小叫刻意扇火。
良久,一個低沉的聲音才從人群中響起,話聲一出,四下立刻安靜。
「久聞愛快羅蜜歐的大名,今日才得一見,真是幸會幸會。」然後一個高個子穿著靴子皮褲直挺挺地站立在眾人之前。
「他們故意擦撞我的。」阿傑低聲向阿飛說。
「這是見面禮?」阿飛指著阿傑的車子。
「因為閣下不領情,只得出此下策。」灰狼一點也沒有歉意。
「有辦法追上他啊,為何出此小人行徑?」阿傑忍不住衝著他抗議,阿飛按住了他,朝灰狼笑說:
「我不知道閣下你會在這一群隨處吆喝的車陣中,有失禮的地方,請你原諒。今天的事我們也不想追究了,大家算是認識一場,以後多多照顧,阿傑,車子還可以跑嗎?我們走吧。」說完,阿飛走回車子,跨上去,踩動引擎。
「慢著,」灰狼大踏步朝他走來:
「哪天,想向閣下討教討教,肯賞光嗎?」
阿飛笑笑,不置可否,說:
「後會有期!」
灰狼細長的眼睛閃著詭異的光芒在背後注視他們,阿飛覺得寒氣逼人。
「是位狠角色。」阿飛心裡很清楚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回到阿正家,阿飛叮囑阿傑:
「以後別去台中港了。盡量不要單獨行動,你去Call大胖、小胡他們,讓他們也別去,哥兒們盡量一齊行動。」
「好。」
「阿眉要你回電。」阿正從屋裡冒出頭來:
「還有,我爸問你哪時候再比賽,他最近缺錢,想再撈一票。」
「叫你爸檳榔多包一點吧!」阿飛放回愛車,踅回阿正家的客廳,逕自打開冰箱:
「如果阿眉打電話來,就說我還沒回來。」
「你幹嘛?想甩掉她?沒那麼容易喔。」阿正從漫畫書裡抬眼覷他。
「不是啦,我很累了,想回去了。如果給她電話少不了又要陪她,她是夜貓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飛說著走著,到了門邊,想起什麼似的。
「啊,我快可以考駕照了。等我拿到駕照,看那些條子還有什麼話說。阿傑,我先走了。」
阿傑正玩「魂斗羅」,沒空理他,只應了聲:
「嗯。」
阿飛搖搖頭,跨上腳踏車,吹著口哨,一路飛馳。
他沒有立即回家去。
不由自主地往西區去,在美術館畔,那兒有一個角落,他可以靜靜坐著,遠望林芊雅的家,她位於二樓的琴房,剛好朝著美術館的大草坪。
九點十分,遲了十分鐘!阿飛氣喘吁吁地趕到了視線最佳的角落,林芊雅早已坐在鋼琴前,不知彈著什麼好聽的歌曲。
阿飛癡癡傻傻地望著那遙遠而模糊的身影,怔怔地不覺時光流逝。十點鐘,她的母親照例出現,似乎催她休息,她回過頭,朝窗外看了一下,阿飛心臟猛地一縮。然後,她合上鋼琴,在窗前站了片刻,拉上窗簾,熄燈離開。
彷彿,她知道有聆賞者,也或許,她喜歡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即使是悶熱的夏天,她也不喜歡關窗開冷氣;練琴的時候,她就打開窗子,剛好側著臉,那畫面成了阿飛心裡永遠的夢境。
阿飛有時會幻想著自己像美國電影裡那些西方男孩子,大膽貿然地按鈴,面對她的雙親,嚅嚅地說:
「您們好,林伯父林伯母,我叫羅飛。我很喜歡林芊雅,可不可以和她做個朋友?……」
不過,那終歸是幻想。他沒有那個勇氣,縱使他有勇氣,而林芊雅父母大概也會把他轟出門,沒有一對台灣的父母願意以開明的態度來看待孩子的交友的;至於芊雅,她大概會嗤之以鼻吧,然後在隔天把它編成一個笑話,在綠園流傳。……再說,自己已有阿眉,這算什麼?
他頹然拉車走開,一路沒心緒,不料,迎面卻瞧見了難得出來吃消夜的林芊雅和她父母。
芊雅好生訝異,卻不敢多看他一眼。但是阿飛注意到了:她的臉上眼神裡除了訝異之外並沒有在街口時那種不屑的眼神。
阿飛像是做壞事被逮著了,臉紅心跳地加快速度離開。
好奇怪的羅飛,芊雅心想,已經晚上十點了,他怎麼在這裡出現?還一臉緊張羞澀,莫非他做了什麼壞事?可這兒附近也沒有人飆車啊,他能幹什麼壞事。啊,大概和孫如眉偷偷幽會吧?可真無恥,她想像在美術館那浪漫的燈光下,他們兩人促膝長談或……,愈想愈不舒服……臉上也訕訕然不甚高興。
「芊芊,怎麼啦?」美倫瞧她有點異狀。
「沒有哇!」她聳聳肩,企圖把羅飛拋出腦子,呸,什麼人嘛,幹嘛老是惦著他。
第三章
週末,芊雅難得放鬆一下,獨自在大客廳裡欣賞著名的影片「北非諜影」,專注投入地捲入了英格麗褒曼的感情世界,芊雅的心情隨著劇情起伏轉折,幾度心痛難抑。
「芊芊。」父母親推門而進,看她未睡,問:
「這麼晚了,還沒睡?又把大燈關著,也不怕漂亮的眼睛壞掉?寶貝。」父親微有醉意。
芊芊關了電視錄影機。
「好吧,明兒再看。爸媽晚安。」說完,打了呵欠自己上樓去。
天祥和美倫也累了,跟著上樓。
梳洗罷,美倫早已睡眼模糊,向丈夫說:
「我先睡了。」
天祥摸出下午友人給他的錄影帶,心癢癢的。美倫怕吵,天祥只好摸黑下樓,靜悄悄地把帶子換入,寬闊的銀幕上立即出現了他們那一群豪華別墅之友的群像,各種各式的做愛畫面……
「不是說好了,不留任何紀錄?」天祥拿到帶子時有點心驚膽跳,也有些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