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尉禎
滕洛寒聽出她的語病,他揚起眉毛譏誚地說道:「你是承認孩子不是我的嘍?」
葉茜容突然撲向閔雨楓。
「都是你!我不會放過你的!」
滕洛寒在她得逞前早已將她攔下,然後厭惡地往旁邊一甩,像是碰到她會髒了自己的手似的。
「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樣子,這裡沒有你動手動腳的分。」他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警告。
從此刻起,他對自己的評價大為改觀。他從來不以為自己是那種打女人的男人,此生僅有的幾次說話刺傷閔雨楓,已經讓他後悔得無以復加了;沒想到一面對葉茜容,他竟然有想狠狠打她一巴掌的衝動。不,一巴掌還不夠!
她竟敢打閔雨楓的主意!
還好她沒傷到閔雨楓一絲一毫,否則滕洛寒絕不輕易饒過她。
「好!好!你要等生下來,那我就跟你耗!既然你不給我留下一點尊嚴,那我又何必仁慈?」她故意眨眨眼睛,向閔雨楓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雨楓姊姊,這三個月的時間,你就好好地伺候洛寒吧,我知道他的需求量可是很大的……不過,過了這三個月,我們可要共享嘍!」
說完,她聰明地趁滕洛寒爆發以前轉身就走。
同樣是女人,她知道那番話絕對會讓閔雨楓生不如死。離開滕洛寒是遲早的事,雖然她清楚這麼做對她不會有什麼好處,但是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這一趟前來,雖然她不能如願地為自己、為孩子找到一張保險單,但是能破壞掉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也算收穫不少。
當她還是滕洛寒的秘書時,她就一直想擁有他了。這麼一個有魄力的男人,任何一個女人都會為他心動,更何況她成天和他在辦公室裡朝夕相處。但他卻可惡得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在她終於下定決心引誘他之時,他不但嚴正地拒絕她,還將她羞辱一番,害得她在洛揚沒有立足之地。
今天,就算是對滕洛寒的報復吧!
葉茜容走後,滕洛寒和閔雨楓仍是無言地站在原地,沒有人試圖開口。
葉茜容臨走的那番話的確得到她想要的效果了。閔雨楓一逕蒼白著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傻!過去三天的快樂時光,像是鬼魅對她的嘲笑……一想到,就讓她痛心、羞愧得無地自容。
良久,滕洛寒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是不打算相信我了,是不是?就憑一個陌生女人的話,你就定了我的罪?」他看出閔雨楓內心的煎熬和痛苦,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心疼得多,還是痛心得多。
「你能給我一個讓我足以相信你的理由嗎?」她反問道。
「如果以後又有一個像葉茜容這樣的女人上門吵鬧,是不是你都寧願相信她們,而不願意相信我?」他痛心地問道。
閔雨楓振動了一下。
「我不以為我能受得了任何一次。」
「所以呢?你有什麼打算?」滕洛寒不想再說什麼了。他不再試圖解釋,也不想出言挽留。
「你肯讓我帶走小晨嗎?」閔雨楓羸弱地問道。
滕洛寒感覺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他當然不能讓她帶走小晨,失去她已經是極大的痛苦了,再失去小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活下去。
「帶走吧……我相信他跟著你會比較好。」他終於忍著痛苦說道,因為他知道閔雨楓絕對受不了沒有小晨的日子。
「我會先回留風,再想想未來要怎麼過下去。」閔雨楓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麼一天,她和滕洛寒如此平和地談論著分開的事。這曾是她夢寐以求的,卻不知道來臨的時刻竟是如此痛苦。
而昨日以前的快樂,又是如此近得幾乎伸手可及……這不是生命最弔詭之處嗎?
先給了人快樂,習慣了快樂,再狠狠地將人推向痛苦。
「這一次我不會去打擾你,但是,我會在這裡等你,這是你的家,這裡永遠歡迎你回來……」滕洛寒幾乎痛苦得無法說下去。
說罷,他轉身走向門外。
「你要去哪裡?你不去看看小晨,向他解釋嗎?」
他苦笑了一下,不以為自己忍受得了再見到小晨可愛的臉,再聽到他用稚嫩的聲音喊著他「爸爸」……他不發一言地離開,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兒。
閔雨楓踏著沉重的腳步上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一點想哭的衝動。一切像是時光倒流,她收拾好簡單的行囊,帶著懂事得不哭不鬧的小晨離開……那天,滕洛寒沒有去公司,他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繞著。他還是像車禍以前一樣愛開快車,只是市區畢竟不容許他如此囂張。
他開著開著,忽然看見不遠處的仰恩醫院大樓,想起了昨晚和閔雨楓的談話。
顏詔修——他的弟弟……他停好車,直接走進醫院,上到七樓的辦公室,敲了門後不等回應,直接開門進去。
正埋頭研究病歷的顏詔修驚訝地抬起頭來,用酷似滕洛寒的冷靜眼神打量著他。
「為什麼救我?」滕洛寒壓抑地說道。
顏詔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又是另一個像極了滕洛寒的地方。
「你寧願死,也不想活嗎?有趣!不過至少比臨死的人渴望奇跡出現來得容易。」
「如果要救活我,為什麼不一併把記憶還給我?」與其說他在質問顏詔修,還不如說他在質問老天爺。
「不要把事情怪到失去記憶的頭上。」顏詔修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脫下白色制服,率先走向門口。「想不想去逛逛,或是喝一杯?」
滕洛寒求之不得,但是他不想一個人這麼做。他懷疑自己過來找顏詔修,就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伴。
顏詔修看了滕洛寒的情況,決定開自己的車。
「『她』好嗎?」滕洛寒忽然問道。
顏詔修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頭看著前方的路面。
「你說的『她』是你的親生母親?」
滕洛寒苦笑了一下。
「母親……好陌生的字眼,爸從來不准我提到她,也不准我說這兩個字,我甚至忘了『媽媽』這兩個簡單的音節念在嘴裡是什麼感覺。連你我都記不得了,只記得她是把你抱在懷裡離開的。」
「媽卻總是談著你們的事,她一直說你有多乖、多可愛,你會是一個多好的哥哥。她要我將來成功以後,一定要回家讓那個不承認我的父親以我為傲,一直到她去世以前,她還是這樣想。她不知道,那個趕她出門的男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死於車禍,死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是他的新婚妻子……我好恨他,所以媽一去世,我就把『滕詔修』改成『顏詔修』,一直到現在,以後也是一樣。」顏詔修苦澀地說道。
「她」死了……滕洛寒忍不住眼眶一熱。在他三十二年的生命中,有二十六年是沒有這個母親的。他有時會想起她,卻從來不帶有一絲感情,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的母親一直惦記著他……而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要找她……「你恨我嗎?」滕洛寒直接地問道。
顏詔修沉思了一下,淡淡地答道:「我以為我恨。」
滕洛寒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中忍不住湧上一陣洶湧的情感。在他失去妻子的同一天,重新獲得了一個兄弟。
顏詔修看了滕洛寒一眼,忽然有了幽默感:「至少現在你是那個痛苦的人,而我不是。」
滕洛寒也忍不住笑了。
「有沒有愛過女人?」
顏詔修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瀟灑地說道:「很多,但她們愛我比我愛她們得多。」
「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愛上,到時候你就會瞭解了。」滕洛寒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哦?我倒想嘗嘗。」此話不假。多年以來,不管對感情、對工作,他始終抱持著遊戲人間的態度,沒有一個人、一件事能讓他定下來;或許,讓他遇個能讓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也不錯。
「會有機會的……」
忽然,滕洛寒覺得耳朵一熱,他有種異樣的感覺……或許可以稱之為手足間的心靈感應吧!
「你怎麼知道爸死了的事?又怎麼知道他是和他的新婚妻子一塊兒出車禍的?」
顏詔修聳聳肩。
「這很容易——我有一些這方面的朋友。當醫生就有這個好處,當你盡力救了一個人的生命後,大部分的人都會抱著感激的心態——不像有些人……」他若有所指地看了滕洛寒一眼。「所以啦,不管我有什麼要求,基本上他們是不會拒絕的。」
滕洛寒的直覺果然沒錯。
「所以,是你叫人去對付鴻圖設計公司的?」他知道絕對是如此,他只是想聽顏詔修證實罷了。
「對付?別說得那麼難聽。只是我聽到那些不利於你的流言以後,想知道你惹到了什麼樣的角色,所以啦,我請幾個朋友幫我一個小忙。不過,我朋友發現他們更陰險的一面,他們看不慣,就決定給鴻圖一點小小的警告。」顏詔修還是維持那副淡淡的態度,根本不知道這些話讓滕洛寒有多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