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莫塵
他明顯討好的笑讓芷昀覺得厭惡。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賞他一個大白眼外加一頓臭罵，但在「傑克貓」工作了一段時間，她已經學會怎麼去面對這種無聊的男生，更何況他現在是客人，她可不想為了他而去了這份差事。
儘管如此，她還是在心裡罵了一句：真是一個討厭鬼！
因為不想理會他，芷昀把眼光移向其他的人。
除了這個自以為是惰聖的男生之外，另三個男生看起來就正常多了，至少他們的樣子就不像是會在馬路上亂虧美眉；而另兩個女孩子更簡單了，只顧低頭看菜單，才不管站在身邊的是何許人。
瞥見他們放在桌上的原文書，芷昀猜想他們應該是附近T大的學生，而從他們的外表判斷，應該是大三或大四吧。
職業性的觀察完所有的人後，其他人還沒決定好要點什麼，看他們把一份兩折的單張栗單從頭瀏覽到尾再由尾看到頭，芷昀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就這麼幾樣東西也要看這麼久？
但她又不能催他們，幸好吧檯上的菜單都出完了，而此時「傑克貓」裡其他的客人正「安份」的吃著東西、輕聲的聊著天。
就在芷昀四處張望店裡的情況時，那個一心想吸引她注意力的男生又說話了。
「各位同學！」他不管店裡寧靜美好的氣氛，扯開喉嚨大聲的說：「你們沒看到美女站在這裡等你們？還不快點！」他煞有其事的「教訓」完同桌的朋友之後，又封芷昀涎著笑臉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替他們向你道歉。為了表示歉意，可以跟你要電話號碼嗎？」
雖然見過不少奇怪的客人，但他無厘頭的要求還是讓芷昀一愣。這時候，同桌的一個女孩終於也受不了他的德性。
「李大勇，你在幹嘛？吵死人了！」她轉頭看了芷昀一眼，就明白自己同學犯了什麼毛病，於是說：「你又開始了，別去到哪裡都要發揮你色狼的本性好不好？」
說完又轉頭好心的對芷昀說：「小姐，你不要理他，他就是喜歡虧漂亮美眉，就當他獸性發作好了。」
總算有人幫她出氣了，芷昀有風度的回她淡淡一笑。而事實上她根本不會把這種人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不會是「傑克貓」裡第一個和最後一個無聊男生。
幾個人在一陣哄笑聲中終於泱定要點什麼了。
「嗯，我們要兩杯熱拿鐵奶茶、一杯卡布奇諾、一份肉醬義大利面、一份牛肉咖哩、一份嫩烤雞……」
芷昀埋著頭，手指頭竭盡所能的在紙上飛快記著他們要的東西，忽然，耳邊傳來的話讓她心裡微微一震」
她剛才好像聽到一句「葉言之你決定好要點什麼了沒」的話。
一分心，它的手也慢了下來。
葉言之？她沒聽錯吧？剛才有人說了「葉言之」三個字嗎？
抵不住內心的疑惑，她把眼睛從紙上移到眼前幾個人。只見幾個人正看著一個還在認真研究菜單的男生。
「我嘛……」他微皺著眉．像遇到什麼困難似的。
也是個戴眼鏡的男生，不過看起來要比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要有水準多了。他細細的頭髮乖乖服貼在頭顱上，五官顯得有些單薄卻透著清秀，白色運動衫乾乾淨淨的，看起來就像是個家教良好的男孩。
雖然有九年多的時間沒見過葉言之，但他的模樣一直深深烙印在芷昀腦海中，不過，是九年前的他。現在他會是什麼樣子？
她不敢說。
眼前這個男孩子的氣質的確和葉言之的乖巧懂事有些吻合，但他的長相和她腦海中那個言之表哥似乎沒有什麼相像之處。
可能是芷昀不知不覺中瞪大的眼睛和目不轉睛的專心模樣，引起了葉言之以外的人也都好奇的看著她。芷昀自己卻一點都沒感覺到，她只是努力的想把眼前這張臉和腦海中的影像拼湊起來。
「或許是我聽錯了？」半天之後她這麼告訴自己。可能因為自己太喜歡言之表哥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嗯，一定是的。
雖然這麼想著，她又忍不住再看了葉言之一眼。
「同學，你快點好不好？漂亮的小姐已經在瞪你了，叫她站這麼久她會腳酸的。」多話的李大勇又自以為是的催著葉言之，似乎沒得到芷均的回應他不會死心。
聽見他的話，葉言之不由自主的抬起頭，果真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工讀生妹妹正對著他瞪大了眼睛，而他誤曾了她盯著自己的眼神，於是不敢再多作考慮的馬上說：「你給我柳橙汁和肉醬面好了，謝謝。」按著又趕緊把菜單還給芷昀，免得她再瞪著自己。
傻傻收回了菜單，芷昀心裡有一股衝動和猶豫」她該不該問個清楚？
雖然他和自己腦海中的言之表哥一點都不像，但是事隔九年，誰知道他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有了大改變？
但是，萬一真的是自己聽錯了，眾目睽睽之下不是丟了大臉？
就在她反反覆覆遲疑著時，突然醒覺到自己站著發呆，而眼前有十幾隻眼睛正奇怪的看著自己，頓時一陣尷尬氣氛瀰漫整個「傑克貓」，讓人極不自在，芷昀很糗的說了聲「對不起」後便匆匆轉身離去。
何芷昀，你這個大白癡！幹嘛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的嚇人？她一直罵著自己。回到吧檯後，它的眼睛還是不受控制的拚命往戴金絲邊眼鏡的男生瞄，可又不敢太明目張膽，免得被發現。
「冷靜一點，」芷昀深吸了一口氣來調整內心的混亂，「如果他真是你的言之表哥，怎麼他剛才看到你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裡七上八下的芷昀一時也忘了自己已經不是九年前的那個芷昀了。
上了中學後，不知是否因為課業的壓力，芷昀的身材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隨著身高的不斷增加，小時候肉肉的臉蛋、圓圓的四肢慢慢的變形，到了高一時，整個人就像被一雙有魔力的手重新搓捏過一般，再也找不到小時候那種小圓球的痕跡。
「你會不會是別人家的女兒誤走到我們家來了？」芷昀的爸爸常對著她這樣開玩笑。
「你別傻了，她如假包換是我們的女兒小昀。這都是我辛辛苦苦幫她調整飲食習慣、逼她運動減肥才換來的成果。」芷昀的母親搶著功勞。
每次聽見這樣的對話，芷昀表面上沒有什麼，可心裡卻有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雖然知道父親說她是別人家迷路的小孩只是個玩笑，但她卻很清楚自己的確不是父母親生的小孩。
記得小時候她無意間看見家裡的戶口名簿，發現上面記載著自己是次女；當時她曾問母親這是什麼意思，而母親給她的回答是：「家裡的表姊妹、堂姊妹很多，全部排起來你是第二個，所以叫次女。」那時候的她什麼都不懂，母親這麼說，她就這麼信以為頁了。
直到上了國中後，她才弄清楚，不管她有幾個表姊妹、堂姊妹，身份證上記載的只是自己家的人數而已，家裡就只有她一個小孩，所以她就是長女，而不是什麼次女。
那麼，為什麼戶口名簿上會寫著她是次女呢？
突然之間，她心裡多了一個關於自己身世的秘密。好幾次她很想向母親問個明白，但又怕知道了事實後的結果會讓自己受不了，所以就一直憋在心裡。直到慢慢長大，也體會到不論自己是不是父母親生的小孩，他們一直都是這麼愛她、疼她，長女或次女的疑問也就在她心裡慢慢的褪去了。
但，也因為這個秘密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她真的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那麼她和言之便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也就是說，如果她喜歡他，就不會成為世俗難容的兄妹戀，這真是太好了！
一個新的希望使得芷昀從小的幻想可能成真，從此之後，她更堅定心裡的感情，只盼自己趕快長大成人、有一天可以到台北去找她的夢中情人。
好不容易等到高中畢業，芷昀考上了一所台北的專科學校；這所專校雖然不是很出名，但至少是在台北。
每次想到自己正和言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看著同樣的天空，芷昀便覺得心裡充滿了幸福的感覺。直到這一刻。
這一刻，她竟無法確認那個男生是否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這幾年來心中愛慕的是一個一直停留在十幾歲、沒有長大的小男生。她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會和一個親戚相隔九年末見的事實也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但事情的確發生在她身上。
想著想著，門口的銅鈴聲又響起，打斷了芷昀的胡思亂想，她馬上回過神，剛開口要喊「歡迎光臨」，便看見進門的不是什麼客人，而是那個開小差、混水摸魚的小佩，馬上便閉上嘴瞪著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