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海藍
他、他裝什麼好心?她寧願摔死,也不屑他的幫助。
狼狽如喪家之犬,她逃離了。
第九章
心中亂成一團,她草草洗了個澡,沖掉滿身的雨水及寒氣,套上乾爽的衣物,將自己埋進被窩裡,緊緊閉上眼睛,卻沒有一點點的睡意。
都是劉揚害的!
恨恨地咬咬牙,她努力數著羊,卻依舊喚不來一隻瞌睡蟲。
煩死了!
她用力將棉被一拋,盤腿坐在床上,呆呆瞅著漸小的雨勢,聽著依舊呼嘯狂吼而過的大風,理不出一點頭緒。
皺一皺小圓鼻頭,她跳下床,伸一伸懶腰。
算了,與其煩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找點事做。媽媽又催她回家了,還揚言她再拖下去,就親自來押她。
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收拾行李,回老家窩一陣子嘍!
昨晚她去夜市,就是為買一些小禮物,若不是那場雨,她鐵定滿載而歸。
整理到一半,才發現找不到了昨晚的那隻大背包。
糟了!
吐一吐舌,想起自己好像隨手扔了它。忙不迭地套上外套,換上鞋,打開鐵門,準備趁街上沒有人時,趕快把它找回來。
才一出門,長安就怔住了。
在她的門前,有一抹高大的身形,站得筆直,被雨水浸透的衣衫緊貼在那瘦勁的軀體上,滴滴雨水,流過身體,在他腳下形成了一片水窪。
她無語;他也無言。
她失去了語言機能。醫生說這是心理因素,心結打不開,她便永不能說話。
沒什麼的,不能開口講話也很好啊!至少她又能蹦又能跳了,聖少她又尋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至少她能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
不開口的感覺,她喜歡。
真的很喜歡。
可平靜了不過半年的心,又被人給硬生生打亂了。
當她再也不想開口說話時,她便已下了決心,要將那六年劃下一個句號。
六年,她太累了,她再也不想持續那種被囚住生命的生活。
她也怕了,她再也不願相信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愛情的存在。
一個人的無聲世界,讓她幸福。
呆呆望著窗外漸小的雨勢,天已隱隱透出灰白的亮色來,她呆坐了多久了?
熾烈的雙眸,隱在垂落的劉海間;瘦削的臉頰,長滿了青髭。
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的,正是她隨手丟開的大背包。
他站了多久?
即便你足不出戶地窩在屋子裡,門口也是站著一個忠心耿耿的他。
耳中似乎有誰在嘲笑她。
咬一咬下唇,她不知該怎樣,是要視若無睹地將門摔上,還是——
他的雙手,輕輕伸過來,將摟在懷中許久的背包小心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咬咬了唇,終於伸手接過,轉回身,便要關門,一陣突來的冷風卻讓她不由瑟縮了一下。
天這麼冷……
背對他,她站了許久,終於沒將身後的鐵門關上。
就算……就算一個陌生人,也該伸出援手吧?她努力說服自己,再站了—刻,才微側過身,試著伸出手,示意他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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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他輕輕地道謝,雙手接過她遞來的熱薑湯,高大的身子僅圍著一條毛巾被,坐在沙發上,熾烈的眸緊緊凝望著背對他整理背包的小女人。
他的長安!
用力逼回幸福的喟歎,他啜飲著薑湯,不敢出聲打擾她。
長安肯讓他進入屋子了!
一想起來,他便想大叫,以謝天恩。
更少,他的付出有了奇跡般的回報。
長安,終究還是關心他的,她對他,至少還有一絲的在意。
這就夠了。
他不敢奢求長安會對他和顏悅色,只要肯表示一點點的在意,只要不再對他視若無睹,他真的就已經很滿足了。
「長安……謝謝。」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發自肺腑地再次道謝。
背對他的身影一僵,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開口道歉,但心裡卻恨不得砍自己一刀。他為什麼要冒冒失失地打擾長安?笨!混蛋!
懊惱地一口飲盡手中的薑湯,站起身,拉緊身上唯一的遮蔽,「我不打擾你,先、先走了。」捨不得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為的是不想讓所愛的人為難。
伸手拉開鐵門,剛要跨出,卻又被一隻纖手攔住。
別人會誤會的。
「對不起,我沒想到,」小心接過小手上那小小的紙片,他捧若珍寶。「對不起,我這就去換衣服。」
轉進一旁的浴室,卻又見到自己髒透了的衣物正浸在水盆裡。
不介意的話,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吧。
「謝謝!」謝謝長安的及時解圍,高大的身子緩緩跟著她,返回了那間客廳兼臥室。
望著另一角背對他而臥的長安,他躺在窄小的沙發上,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幸福。
如果,如果一輩子能與長安這樣過下去的話,那他便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從這一天起,他被允許進了那一道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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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爬起,小心地瞄一眼臥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小女人,他輕輕吁口氣,無聲地一笑,開始動手整理窄小的屋子。
這個屋子真的很小,大約僅有十五坪多一點,除了東側一張單人床,西側一張雙座沙發——如今是他的床,剩下的空間幾乎全被大大小小的布偶佔滿。
簡單的廚房用具只能可憐地擠在陽台的一角,實在是簡陋得可以,甚至沒有一件傢俱,衣服只能放在行李箱中,靠在牆角。
與他那幾百坪的豪華住宅,真的無法可比。
可,他在這裡的日子,卻是他有生以來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刻。
和他的長安靜靜守在這小小的空間,沒有交談、沒有過多的肢體語言,只默默地守在一起,遠離了塵世的喧囂、避開了世間的煩惱,他真的很開心。
如果,能就這麼過下去,也該是最浪漫的事吧?
唇咧得更開,烏黝的黑眸裡,塞滿濃濃的笑意。
很快地,整理完客廳兼臥室,他轉身走進窄窄的浴室,挽起衣袖,開始洗衣服。白的長裙、黑的襯衫、紅的上衣、灰的長褲,他的和長安的,浸在同一盆中,猶如一首纏綿的歌。
這種平凡的生活,他卻甘之如飴?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很是笨拙的大掌用力搓洗著衣物,唐沂泱高興得要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立刻回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晃一晃手中的成果,渴望換來一個讚許的笑容。
卻不料,那張原本睡眼惺忪的容顏在瞥到他手中的衣物時,立刻臉色大變地衝上前來,一把推開他,手忙腳亂地將衣物一一分放一旁,再扭開水籠頭,全力沖洗。
怎麼了!?
「長安,我洗得不對嗎?」
大手再次伸出想幫忙,卻又被一把拍開。
「長安?」
回答他的,是甩過來的一團衣物,帶著成串的水珠,一把貼在他的胸前。
這是什麼衣服?
他皺起眉,努力分辨衣服上的顏色,似乎是白色,又有著黑塊、紅斑,更連著灰灰的色塊——他怎麼不記得盆中有這件奇怪顏色的衣服……
正冥思苦想間,一件衣物又蓋在了他的頭上。
大手一扯,顧不得滿臉的水漬,先仔細觀看,這一件顏色更絕,紅不紅、黑不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笨蛋!白癡!
一張小紙片用足了力氣,狠狠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到底哪裡錯了?
唐沂泱一頭霧水地站在浴室的小角落,陽剛的唇卻彎起大大的笑弧。
長安肯對他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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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哪裡做錯了?
高大的身子,坐在燈下的陰影裡,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在身前抱膝而坐的小女人身上,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的頭腦如今依舊陷在早上的那盆衣物上,努力苦思再苦思。
自早上的洗衣事件後,長安再也沒看他—眼,好似當他是隱形人般,自顧自地忙東忙西,將他晾在一邊。
他到底哪裡錯了?
「嗨,這位老弟,一塊喝幾杯?」友好的問語,來自兩步外另一個路燈陰影處。
「可以嗎?」
他首先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沒關係啦!」友好人上好客得很,「只是幾杯啤酒,你太太不會說話的啦!」
嘿嘿,單憑「太太」這兩字,唐沂泱立刻掛上大大的笑容,偷偷地移過去。
「老弟,很怕老婆喔?」立刻塞上啤酒—大杯。
「愛她,自然有那麼一點點怕。」完全是全新的體驗。
「說得對!」友好人士大力拍—拍他的肩,心有慼慼焉,「我也是啦,我那一口子只要一瞪眼,我立刻會發抖哦。不過,沒關係啦,習慣就好了。」
「發抖是因為被她電到嘛。」他也嘿嘿笑起來。
「對!」友好人士豪爽地喝下一大口啤酒,豎起大拇指,「老弟,看不出來你很有學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