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舒晴
「不!我——」薊寒礙於胡雪芝在場不便說明真相,正在焦急的時候胡雪芝拍拍手喚來婢女;
「你該喝藥了!有什麼事以後慢慢再說吧!」一名丫環捧著一盅藥湯直直地走到床前,薊寒看了臉色卻又更白。
衛鐵翼見她這模樣,不禁微笑了起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看到藥湯就嚇白了臉!」說完他神情又是一黯;「只是現在——使你更感到畏懼的卻是我!」
「你——別這樣——」薊寒咬著唇,內疚不已地低下了頭。
「好好地養病吧!」他輕輕地在她的發頂烙下一吻,「無論你是否能夠恢復記憶,你都將會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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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走!一定得走!
無論如何,不能再待下去了!
但,碩大的衛府若非有奴僕的引領,她連後花園都走不出去,一次晚上出來探路的結果,卻誤闖雪姨所居住的院落,被逮了個正著,從那次以後,胡雪芝便命一批訓練有素的侍女們日夜守護著她,結果是哪裡都走不了,氣得她每天以躲避那群形影不離的侍女為首要目的。
就像現在,薊寒縮著身子,躲在假山的洞穴裡,隔著一方人工湖泊,前面便是她暫居的樓閣,看著穿梭在其中的奴僕,她直覺地往洞穴躲得更深,心裡的感觸也越是苦澀難受。
這感覺——是羨慕還是嫉妒?
儘管眾人待她如眾星拱月,卻無法讓她內心的醜小鴨蛻變為高貴的天鵝啊!
「喵——喵——喵——」
一陣無助低微的貓叫聲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那越來越淒慘的嗚叫聲引得她忍不住探出頭去,這一看,便忍不住叫了出來:「唉呀!你——你怎麼會掛在那裡——」
前方的池塘邊,不知何時竟出現一隻幼小的貓兒險
險地懸掛在亂石堆砌的湖畔上,隨時有落水的危險,小貓膽怯畏縮地懸掛在岸邊上,尖銳的爪子已在佈滿青苔的石頭上抓出幾道長長的痕跡,卻仍然止不住下滑的趨勢,兩條細弱的後腿已經接觸到冰冷的池水,幼小的身軀緊張得抖成一團,求救的叫聲也越發淒慘。
「別怕!別怕!我馬上救你上來!」
薊寒連忙跑出藏身之處,半跪在池畔邊,伸長了手臂小心翼翼地抓住小貓後頸上那塊柔軟的皮肉,輕輕地將它拎了上來。
「沒事了!別怕!」
薊寒將小貓抱在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慰著,但魂魄未定的貓兒仍然緊張地發抖,尖銳的爪子穿透薄薄的布料,抓傷了薊寒的肌膚,緊緊地攀附在她的肩膀上。
薊寒疼得縮起肩膀,卻不忍心將小貓拋開,手裡仍然不停地撫慰著這可憐的小東西,直到那一聲溫柔又心疼的斥喝傳來:「笨蛋!怎麼還不放手!」
薊寒驚愕得僵直了身體,感受到身後傳來的熾熱氣息,她僵硬地半轉過身,兩隻大手立即伸了過來,小貓的前爪,小心翼翼地將已經鉗入肌膚的貓爪子從她的肩膀上拔了出來,雪白的衣料上透著幾點碎細的血紅,漆邃的黑瞳透著心疼與懊惱。
薊寒看見那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地包住小貓,瘦小的貓兒完全毫無掙扎的餘地,小小的頭部被那強韌的虎口緊緊地鉗住,完全動彈不得,黝黑的掌緣下垂著一條還在微微抖動的細長尾巴,貓兒脆弱的生命力與那只剛強有力的大手相比,顯得異常荏弱,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
薊寒擔心貓兒受傷,連忙叫道:「你——別傷了它!」
衛鐵翼放下手裡的小貓,小貓一得到自由,連忙跳著逃跑,一溜煙地鑽人花叢中不見了蹤影。
「我想用貓兒將你引出來,卻讓你受傷了」
薊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日光在他身後投射,他龐大的身軀籠罩著她,卻只讓她覺得安心而無任何的脅迫感。
他低下頭,審視著她肩膀上的血點,清朗的雙眉擰著自責的線條,薊寒不禁開口安慰他:「沒事!我不疼的。」
聽到她輕柔的細語,漆邃的黑瞳順著她圓潤的肩頭緩緩地移向那清麗雅致的臉蛋,漆邃的黑瞳頓時閃現出溫柔的光芒。
「你終於肯對我說話了!」
「我——」薊寒只覺得心口怦地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
「寒兒——」
衛鐵翼低沉地喚著她,溫暖顫動的語音讓她詫異地抬起頭來,那語音中強忍的激動,彷彿是受傷的呻吟,她心裡不禁感到一陣揪痛。
「你——別這樣——」她難受地瞅著他。
這男人!難道不知道女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嗎?
「寒兒——」他輕扯嘴角,淡淡的微笑竟奇異地安撫了她連日來的慌亂,「我知道你喪失了記憶,對這所有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而恐懼,但記不得沒關係,討厭我也沒關係,至少別再把自己關在房裡了。』
「我——」薊寒咬咬嘴唇說道:「我不是討厭你!只是——」
「只是每天忙著在府內玩捉迷藏?」他戲謔地眨了眨眼。
啊?
薊寒問:「你——你知道?」
自從她失去記憶的事情傳開了之後,每天都有一批親朋好友輪番上陣地將她出生之後的事跡賦誦一遍,記住她的個人歷史竟成為這些日子以來的首要功課,幾天下來,折磨得她疲憊不堪,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會拒絕會見所有的人大多也是這原因,雖然雪姨出面阻止了不少訪客,但那些雪姨阻擋不了的人,也讓薊寒夠受的了,後來又多了批形影不離的護衛,也讓她更加地喘不過氣來,於是每天一大早,就看見她忙著找地方躲。
「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在摸索周圍的環境,後來——」衛鐵翼低低地笑了起來,低沉磁性的嗓音沉沉地從他寬厚的胸腔裡響了起來。
有好一會兒,薊寒幾乎被他爽朗悅耳的笑聲給催眠了,但她馬上領悟到自己正是被嘲弄的對象,隨即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原來你當成是在看戲?難不成那些人是你派他們來的?」
「這幾天來看你的,大多是薊城中的士族長輩們,他們是要來確定歷劫歸來的你,是否真的安然無恙?於情於禮,我不能阻絕他們的好意探望。」
「我知道他們是好意,只是——」薊寒苦笑著說道:「他們的好意讓人感到吃不消啊!」
衛鐵翼萬分溫柔地看著她,「我已經請他們將時間留給你靜養,相信在你完全康復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那深邃的黑瞳流露著醉人的溫柔,有好一會兒,薊寒只能夠呆呆地望著他,接著,她突地紅了臉,低垂著頭,道:「我——謝謝你!」
「你我之間——」衛鐵翼也跟著低下頭,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敏感的耳朵,「還需要這麼客氣嗎?」他又低下了幾分,灼熱的唇輕輕地刷過她的耳廓,熨上了她的耳垂。
「呃——」
薊寒嚇了一跳,飛快地別開了臉,卻聽到衛鐵翼痛叫了一聲。
「啊——我的眼睛——」
薊寒抬頭看見他單手摀住了右眼,神情似乎十分痛苦。
「怎麼了?」薊寒忙要上前察看,卻意識到還在頭上微微顫動的翠翹,不禁叫了一聲。「呀!我——我傷到你的眼睛了嗎?」
她老是忘記這時代的女人總會在頭髮上戴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裝飾,害她常覺得重心不穩,還老是因為抓不準距離,而讓頭上的發譬撞翻了不少東西,更是常將一頭華麗、複雜的雲髻勾扯得散亂不堪,嚇壞了不少人,現在她又讓這麻煩的頭飾傷了他的眼——
哇!被那麼尖銳的金屬扎到眼睛還得了?薊寒直覺地抬手要拉開他蓋在右眼上的大掌,可方才觸到他的手,她又猶豫了……那樣的動作對這年代的女孩來說,似乎太過親密。
衛鐵翼勉強說道:「我——沒事——」
他捂著眼睛的手掌仍不肯放鬆,鬢角冒出的冷汗顯然疼得厲害,薊寒不禁更加緊張。
萬一將他的眼球給劃傷了,那怎麼辦?
她可不知道這時代是否有醫治眼睛外傷的方法,若是衛鐵翼就這樣變成了獨眼龍那——
越想越可怕!她連忙拉下衛鐵翼的身體,推著他坐在岩石上,彎下了腰,一手扶著他的頭,另一手試圖拉開他捂著眼睛的手掌。
「讓我看看傷到哪兒了。」
「不疼!真的!」
他仍逞強地說,單獨露出的另一隻眼睛,此刻顯得
異常深黑,如同不透一絲光芒的暗夜。
「別逞強了!」她貼近他的臉龐,注意到他額頭上又冒出了不少的汗珠,「來放開手——讓我看看——」她捧著他的臉,半哄半勸地拉下他捂著眼睛的大手。
咦!怎會這樣?
沒有!
黑白分明的眼球,卻沒有一絲血絲顯示曾經受到的創傷,只是神情有些呆滯,眼神又顯得異常的熾烈,薊寒不禁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