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桑洛
他盯著早已沒了車影的街道，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回公司。
「胡經理，你替我查一下哪家雜誌社的記者這麼不上道，偷拍了我女兒的照片。不管用什麼辦法，你把底片給我要回來。」
「要得回來嗎？」她有點憂心。
「一定要得回來。我雖然不嗜血，但是也不是那麼好講話的，只要是還想在新聞界混下去的記者都知道，絕對不能拍貝兒的照片。」
「可是剛才那個記者……」
「所以他該為前途擔心了。」他咬牙。他不能想像貝兒的身世被抖出來的後果。「能站起來嗎？我看還是上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他伸出手扶住她。
「不用了啦！其實也沒有那麼痛。」她苦笑了一下。四周都是圍觀的學弟妹，她臉皮再厚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好多人喔！」
「很尷尬嗎？」這種被人圍著的情形他早習以為常。
「沒試過這麼大牌的滋味。」
「媽媽……」
「貝兒。」她看到貝兒小小的身子穿過人潮往這邊奔來。「完了，這下子更紅了。」
「學姐，原來你在這裡，你的女兒一直吵著要找你，我只好帶她來了。我的課翹定了啦！」小學弟看到她便哇哇大叫。
「好啦！待會請你吃晚餐。」她瞄他一眼，隨即蹲下來哄著貝兒：「貝兒，想我啊，」
「貝兒想媽媽。」貝兒賴進她懷裡。
「這裡好多人，發生什麼事嗎？」不明就裡的小學弟搔著頭問。
「剛才是你照顧我女兒的？真是謝謝你。」暫且不管她為什麼要讓她的學弟誤以為貝兒是她的女兒，湯伯凱伸出手向他表示謝意。
小學弟瞪著他好一會兒，才猛然大呼：「你是湯伯凱！」
「沒錯。」看來他是不會握他的手了。湯伯凱縮回手。
「是我找到學姐的喔！就是上次的宣傳單啊，你說貝兒是你女兒，但是貝兒叫學姐媽媽，所以你們是……」」雙賊溜溜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打轉。
「我們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塊喊出來。
「沒關係沒關係，我瞭解，現代人嘛，一個人也不可能只結一次婚，你說對不對，學姐夫！」
她真想掐死這個大喇叭學弟。她在校四年都沒有引人注目過，等到她畢業了，她的名字卻在校園裡紅翻天。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湯伯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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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和湯伯凱一起牽著貝兒的手走回宿舍。
「對不起！」這一路上，她說了不下數十次的對不起。
「我真的很抱歉，萬分的過意不去。」見他一直不答腔，她又連續說了好幾次對不起。
「你道歉，總得讓我知道原因吧。」
「因為我學弟的胡說八道，讓你被誤會了。」她牽著貝兒走回宿舍，而他走在另一邊。
「你是說他誤以為你是我第二任老婆這件事嗎？」
「對啊對啊！」小臉點個不停，臉上帶著一絲的渴望。
那份渴望的神情令他心頭一凜。
這個小丫頭愛上他了！
「我不覺得這樣對你好，別忘了，你有男朋友。」他的口氣轉為嚴肅。
「他在國外啊！」她不悅的嘟著嘴，弄不懂這關她男朋友什麼事。
「他在國外，你就忘了他？」
「我都還不知道他有沒有忘了我呢！電話、信件愈來愈少。」說到最後，她顯得落寞。
「會不會是你們太久沒有見面，感情變淡了？如果是這樣，我送你到美國的來回機票，你好好的跟你男朋友敘敘感情。」
「如果我去了美國，肯定不會三兩天就回來，那貝兒怎麼辦？她那麼黏我。」
她說中了他心底的隱憂。因為她，貝兒開始有了笑容，有了一個小孩子該有的天真，如果沒有她，貝兒會變成怎麼樣呢？也許會再退回以前的樣子，也許更糟。如果貝兒真將她當作母親而再也離不開她，那麼當離別的那一天，他很難預測到會發生什麼事！
「以前我的秘書還在的時候，也都是她來幫我處理這些事，但是她的效果沒有你的好，雖然她一直很努力去做。」他歎了一口氣。
「你的秘書？」他說的可是艾倪？艾倪在他的生命裡到底佔了什麼樣的位置？
「我上一任的秘書，不是你見過的王秘書。」
「她叫什麼名字啊？」她故意試探他。
「這麼好奇？」
「當然嘍！我只是做保母的工作就有五萬元的薪水，她又做秘書，還要替你處理私人的事，她拿的薪水有沒有十萬元啊？她真是個超人，一個人做這麼多的事。」她故作欽佩樣。
「其實她只是義務上的幫忙，我要加她薪水，她還不要。」
「喔……」她的音拖得長長的，好像沉思了很久一樣。「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她喜歡你，所以才肯替你做這些事？否則一個女孩子光交男朋友談戀愛都快沒時間了，哪有空去管上司的私事。」
他低頭不語，看著地上隨形的影子，他的思緒飄到五年前，他剛見到趙愛倪的時候。那時的趙愛妮年紀跟方相仿，正是正預備展翅高飛的年紀，然而她一畢業就進了博群集團，一待就待了快五年，直到她過世。
他一直對趙愛妮的患病感到很內疚。是不是他讓她太過勞累了，所以才變成這樣呢？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艾倪讓他想到什麼事了？她很好奇的想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麼。
「只是想到我對她很內疚。」他歎了口氣。
「為什麼？」內疚耶！快挖出他的秘密了，他對艾倪有什麼好內疚的呢？
「她死了……」
「我知道。」她心直口快的截斷他的話，話一出口，才發現她說漏嘴了。
「你知道！」他訝異的揚著眉。
她差點就漏了底，將她知道有艾倪這個人的事也說出來了。她連忙找話來補洞：「我是說……我是說看你說話的樣子，我猜的啦！」她抿抿嘴。
他的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雖然這樣對趙愛妮很不好意思，但是她就是有辦法令他有想笑的念頭。
他不再追究她剛才說了怪怪的話，接著剛才的話題：「我覺得她會得胃癌，完全是因為我讓她太勞累。」
她拍拍他的肩，給他安慰。
「這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了。」
「謝謝，你果然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他感激的說。
他的恭維讓她覺得不好意思，臉上微微透著熱氣。
「這麼說，你以前的秘書一定也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嘍！她叫什麼名字啊！」
「她叫趙愛妮，名字美，人也長得美，個性又很溫柔，是個不可多得的幫手，只可惜紅顏薄命。」他還是覺得惋惜。趙愛妮，艾倪……趙愛妮也就是艾倪嘍！
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愛啊？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艾倪其實是很喜歡你，甚至愛你的，否則她不會幫你做這麼多的事而不求回報。」她大膽的說出來了，也許她可以做做好事，替在天堂的艾倪問明白他的心意。
「這麼快就叫她的名字了。」他壓根就不知道她叫的是艾倪而不是愛妮。
「親切嘛！」她抬頭看他。「我猜她一定很喜歡你。」
「我知道。」他坦承不諱的說。
「你知道！」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
他點點頭。沒有人的感情是那麼遲鈍的，趙愛妮對他好，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甚至沒有交過男朋友呢！
「我猜你也不可能告訴她，對不對？」這下子，她真的為艾倪抱屈。原來她對他的心意，他都心知肚明，他只是裝不知道而已。
他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就發了這把無名火。
「妹妹，當你有很多追求者，而你又對他們完全沒意思的時候，只有裝作不知道才能避開傷害。」
她討厭他說教似的口吻，更討厭他對愛情的態度像隻鳥龜，還是縮頭的喔！
「我不會，我會講明白，就算這段感情沒有結果，至少我很認真的去愛了，當然我知道你的心裡只有雲絲姐姐，就算你們不再是夫妻了，但是你還是想守護著她。我今天才明白，你不但是個總裁，還是個守護神、救世主，只是你只守雲絲姐姐，其他人在你眼中根本就一文不值！」她太生氣了，也對艾倪的付出感到不值，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對著他吼出來。
他停下腳步，連帶著也迫使她們一塊停了下來。
「妹妹，你對大人的愛情太不瞭解了。」他欣賞她，甚至寵她，但是她也不能隨便扣他帽子啊！
對上他裝滿了難解情思的眼睛，她就算是想說什麼也忍了下來。
在他心目中，她還是個妹妹、是個孩子，一個怎樣也追不上他的腳步的孩子。
「算了，你當我剛才說的話都是狗屁好了，我口不擇言啦！」她忍住情緒。
接下來，三個人的腳步又開始移動，腳步聲響起，卻聽不見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