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衣若薰
「雷先生,請你正視眼前的事實。」程道南也曾經恨過這位奪他所愛的雷老虎。不過,看在他最終的下場是什麼都沒有了,程道南突然發現自己的恨已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同情,「令嬡的不幸,我能體會你的心境。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馬上回法國,幫你把她的骨灰再送回來……」
「不必你來假好心!」雷山河憤怒地站起來指責他們父女,「魔鬼,你們全都是魔鬼!二十多年前搶走了我的妻子,而現在連我女兒的骨灰也把它埋得遠遠的。尤其是你,你假冒我女兒來戲弄我的親情,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看在您年紀一大把了,又是我姐姐的父親,我早出言不遜了!」
程艾凡的個性不同於她那軟弱的姐姐,任何人加諸在他們身上的不當指責,她必定予以還擊!「姐姐她會輕生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在意過她的快樂與否嗎?你關心過她的婚姻幸福嗎?你知道她在雷家受盡季妲的欺負嗎?」
雷山河為她的咄咄逼人而退了幾步,程艾凡更理直氣壯了:「沒——有,當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像牢籠裡的鳥兒想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時,你只是沉醉在那個蛇蠍美人所佈的溫柔鄉中。看吧!事實證明這位可怕的劊子手,正是日日夜夜睡在你身旁的季妲,你還要睜眼說瞎話,把責任推到我們父女頭上來,你才是元兇,你才是禍首!」
一番義正辭嚴說得他無理反駁,在場的人也都默然無聲。
反而是程道南不忍了:「艾凡,你就少說兩句吧。」
「爸!對這種人別濫用你的憐憫之心,還是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說著,她拉了父親往外走。在經過俞凌霄身旁時,她忍不住和他對望了數秒。
看著程艾凡那帶著哀怨的眼眸,俞凌霄的心抽痛了一下。這位未曾謀面的小姨子,陰錯陽差地成了他的妻子,想起那場令人回味無窮的激情夜,也不過才幾天前的事,人生的反覆無常可教他嘗盡了。
第一次車禍的發生,他失去了結福髮妻;第二次車禍發生後,他卻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程艾凡。多可悲,而他竟沒有任何立場留下她。
程家父女走後,雷山河突然跪了下來嚎哭著:「瑩瑩——是爸爸害了你!」
雷山河終究是崩潰了。看到這一幕的俞凌霄應該有「仇者快」的感覺,可他沒有一絲絲的痛快,有的只是一股因為程艾凡的離去而產生的莫名悵然吧!
「董事長,不好了!不好了!」正當眾人的心緒都一團混亂時,人事部經理梁啟東跌撞了進來,「我們兼併『豐康』的案子出事了,財務部的人說他們去接收資產時,才發現那家公司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什麼機器設備早被搬光了。」
「你說什麼?『豐康』是個空殼子?不是事前都做過評估了嗎?」雷山河氣得跳腳,「凌霄,怎麼會這樣?你……」
「我是做過評估,不過,後來的細節是季耀去洽談的,他沒發現異樣我也沒法子。」他漠然地回答,彷彿事不關己。
「你……你是我的女婿呀!怎麼可以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雷山河瞪大眼,難以相信他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董事長,還有更糟的!銀行不知從哪兒聽來的風聲,說我們的資金都被人詐騙光了,這會兒好幾家的襄理都跑到公司來詢問擔保品的事,您快回去處理吧!」梁啟東著急地說:「我真怕引起連鎖反應!明天我們公司的股票恐怕會大跌呢!」
「凌霄,這件事你要如何處理?」雷山河也急得沒了主張,才剛剛嘗到失去愛女之痛,哪有心思去處理這突來的棘手事故。
「對不起,兼併案一直是季耀負責,合約也是你們兩個一起去簽的,現在爛攤子扯大了,我如何去找『豐康』的人?」他一副疲累的模樣,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現在的我沒心情去煩公司的事了,瑩瑩的後事我總該去料理吧!姍妮沒有了媽媽,她更不能缺少爸爸。」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蹬這淌渾水了。
「俞凌霄——」雷山河在背後叫住了他,「你……你是有預謀的對不對?這件事從頭到尾你就等著看我的下場?」
果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雷老虎,馬上識破他的居心。
「我聽說你樹立過的敵人不少,或許你該仔細想想得罪過哪些人。」俞凌霄頓了頓之後,帶著諷刺的語氣說:「一直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十幾年前被你逼死的俞允中,就是我親生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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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氏企業宣告破產的消息轟動了全國,還造成了股市狂跌的大風波。也許雷山河過去壞事做絕了,以至於在他出事後,扯後腿的、「扒虎皮」的大有人在。媒體、雜誌挖掘出許多有關他官商勾結、利益輸送的不法新聞。年老的他,似乎是注定要在牢獄中度過餘生了。
季妲以謀殺罪名被起訴,法院判她監禁二十年,而不知情的季耀則無罪開釋。至於財力雄厚的雷氏企業,終於落了個解散全體員工的下場,雷家的產業全被法院查封。這些消息在社會、財經版喧騰了好一陣子,程艾凡全都看到了。
惟獨俞凌霄就像是從空氣中消失般,嗅也嗅不到他的蹤影。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懂得在緊要關頭帶著他的女兒全身而退,至於那筆龐大的兼併資金,傳聞已被技巧性地匯入瑞士銀行中。
明知道不該再想他,程艾凡仍忍不住以間接的方式,向韋仲徉探問俞姍妮的情況——以阿姨的身份夠資格吧。不曉得是韋仲徉裝傻,還是他真不知情,程艾凡帶著失意和遺憾同父親回到了法國的鄉下。
惟一令人覺得高興的,是她在臨行前還能參加姚穎惠和韋仲徉的訂婚儀式。
「沒辦法!老媽失業,我總得為她後半輩子著想,替她找張長期飯票嘛!」嘴硬的姚穎惠始終不肯承認她被韋仲徉追上的事實,「蒙古大夫的收入雖然不算有錢人,在這個經濟不景氣的時代能塞牙縫也算不錯了。」
「都要嫁給他了還嘴硬!」程艾凡擰了她的臉頰一把,「記住!幸福是要牢牢把握的,不是供你無度揮霍的。」
「那麼你呢?艾凡姐,你真放得下和凌霄哥之間的那份感情?畢竟你們已經上……」
「床」字未出,程艾凡堵住了她的口,「我跟他已經毫無瓜葛了,一次的錯誤並不代表應該要繼續錯下去。回法國後,我會重新過自己的生活,若說會有所掛念的話,只有我姐姐的女兒姍妮了。穎惠,如果你有他們的消息,記得來信告訴我姍妮好不好就夠了。」
是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她、姐姐和俞凌霄之間的關係,就伴著飛機的起飛,隨風而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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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並不如程艾凡想像得那麼單純!
「感情」這東西她可以瀟灑地自欺說:我拋開了。然而「親情」這玩意兒—旦牽扯上,恐怕一輩子也甩不掉一—因為她懷孕了!
「姐!我該怎麼辦?」蹲在雷瑩瑩的墓前,她低低地自語著,「我從沒想過要跟你老公上床的。我發誓!要是我知道他是你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不管我再怎麼愛他,也不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
「這是你親口承認說你愛我的。」俞凌霄突然出現在她背後說了這麼一句。
「你——」她回過頭!訝異他如何找到這裡,以及:為何他要來?
「這個『錯誤』怎麼可以由你獨自承擔呢?」他望著她略微隆起的肚子,語含深意,「而且,你不能剝奪我當父親的權利。」
「誰說孩子是你的?滿街的法國男人都比你懂得浪漫。」
她倔強地想逃之夭夭,卻被俞凌霄一把拉到了懷裡:「就憑我對你的愛,以及你對我的情不自禁。艾凡,別離開我!」他緊箍著她的頭,似乎要將這些話印在她的腦中。
「俞凌霄,請你看清楚好不好!我不是雷瑩瑩,你愛的是我姐姐呀!」她推開他。
「不!我愛的是你!雖然說實話有時候是挺殘酷的,但我必須對你坦白,當初娶瑩瑩不過是我進行報復的跳板之一。你不曉得雷山河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我不這麼做,雷氏企業怎麼會有今天垮台的下場……」
「原來雷氏真是你弄垮的。可我姐姐是無辜的呀!你好卑劣!」她氣得捶他胸膛。
「艾凡,你別激動。」他握住了她的粉拳,「我無意害瑩瑩,相反地,我很願意補償她。可是,我不曉得季妲會那麼狠,她故意製造了個誤會,還對車子動了手腳,致使你們姐妹倆同一天出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