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桃喜
「沒關係。」他悵然若失,但也只能故作不在意。
兩人走到機場外,坐上計程車,在到台北的路途中,兩人始終沒有交談,連計程車司機都為這對相對無言的男女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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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在於奕的公寓前停下,籐崎奈奈幾乎要壓抑不住內心的焦躁憂慮,她試著要讓自己冷靜,但衝口而出的話顯示她的努力徒勞無功。
「我不要住這!」縱使週遭景物多有改變,但她仍記得這是於奕的公寓,裡面還有她好多回憶,她無力承擔那些,至少現在不行。
「別這樣,我答應伯父、伯母要照顧你,我不能——」
她忙打斷他的話,「我可以去住旅館。」
「你是可以去住旅館,但我不放心,除非你有其他地方可去,不然你還是得住這。」於奕企圖打消她的念頭。
「我……」她很想說出一個自己能去的地方,但想了半天也沒辦法說出一個,更何況她的護照、錢都在他身上,也等於說她現在不是一個自由的人。
「走吧。」於奕率先走進公寓,他確信她不會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逃跑才是。
縱使籐崎奈奈心裡有再多抗拒,也只能隨著於奕上樓。在走出電梯時,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樓梯間,她彷彿看見那個女孩還在那裡哭泣著。
「你在看什麼?」於奕好奇地跟著往樓梯間看,卻什麼都沒有。
「過去。」她冷冷回答,令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待她進了屋裡才發現他買下隔壁的公寓,把隔間打通,已不是當年的格局,多年前自己在這裡逗留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無蹤,這讓她鬆了口氣,但在內心深處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年紀大了,覺得空間不夠用,乾脆把隔壁買下來打通成一間。」於奕解釋道。
他這麼說是因為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嗎?她環顧四周是否有著女人留駐的痕跡……忽然覺得自己可笑,這又與她何干呢?
收拾起矛盾的情緒,籐崎奈奈謊稱自己很疲倦,進了客房後便沒再出來。
唉,為什麼他總搞不定她?於奕無奈的暗忖。
這些年來他經歷過一段又一段短暫的男女關係,沒有什麼是讓他放不下的,他回到那個最初的自己,對愛情漫不經心,來來去去的人太多,他記不清面孔,也覺得沒那個必要。
現在面對她總得小心翼翼,他表面上看來大方自然,誰知道他心裡有太多忐忑,潛意識裡還是害怕她的遠離,所以即便已經是凌晨,他仍舊沒有睡意,只是坐在她房門對面的沙發椅上,直到天色大白,看見那道門仍是緊閉的,確定她不會離去後,他才放任自己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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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睡得不好,她只是躺在床上試著讓自己入睡,但怎麼也睡不著,不得以之下她只好借助安眠藥人眠。
做了好多心理建設後,籐崎奈奈才有勇氣踏出房間。既然注定得待在這裡直到視察結束,那她也只能盡力縮短視察的時間,她不想與於奕多有接觸,能做的也只有裝出自己是鎮定的。
然而一出房門,那些強自鎮定的情緒便悄悄崩裂。
於奕就睡在前方的沙發上,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防備,不知道是受到什麼驅使,籐崎奈奈著了迷似的往前走去,在他面前蹲下;這或許是她唯一能理直氣壯面對他的時刻。
直到此時,她才看清楚歲月在他身上刻劃的痕跡,他的眉依舊濃黑,眼尾卻出現了些細小紋路,但這無損他的俊挺,傲挺的鼻樑讓他像尊難以接近的雕像,緊抿著的嘴唇能看出他這些年來一定很少笑。.
她想像自己正替他拉開一個微笑,手在他面前比劃著,距離他的嘴角不過三公分的距離……
倏地,於奕睜開眼,她嚇得跌坐在地上。
「早安。」他的聲音沙啞,卻有股奇異的魔力。
這樣的早晨會面很特別,頭一次有個女人不是在他的床上醒來,而是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坐在他身旁,但這樣的感覺卻是該死的對極了!
「早安……」她急忙起身,跳離他三步遠。
也許是多年工作習慣使然,他不需要太多睡眠,即使才睡下不過幾小時,他也不覺得睏倦。
「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行程了?」她只想快點解決這一切。
「抱歉,今天是週末,恐怕沒辦法到公司看簡報。」他很清楚她在想什麼,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多留她一些時候的。
那她是不是該躲回房裡呢?就像在日本的時候一樣,雖然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很悶,但總好過與他面對面。
於奕像是察覺她的意圖,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
「等等,先別急著躲開我好嗎?」
「你要做什麼?」她不想顯得處處緊張、步步為營的模樣,但就是沒辦法坦然面對他。
想想過去兩人曾是甜蜜的愛侶,如今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於奕難掩心中酸楚,但仍舊道:「等我梳洗一下,我帶你去見個人。」
籐崎奈奈輕觸著被他握熱的手腕,他還是沒有變,依舊那麼霸道,他老是強勢的介入她的生活,以前是這樣,現在仍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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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崎奈奈很想阻止自己這副呆愣的模樣,但眼前的一男一女實在讓她久久難以言語。
「我的天!於眉……你……」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偏偏說不出一句適當的形容詞來描述見到這個懷孕少婦的驚訝。
於眉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變胖了,嚇你一跳吧。」她開起自己大肚皮的玩笑,卻讓一旁的丈夫賞了個白眼。
「別聽她胡說,她懷孕六個月了。」威風溫言道。對這個不甚熟悉的學妹仍有印象,也知道她是親親老婆始終記掛在心頭的好友。
「好久不見,我們上樓聊聊吧。」戚風和於奕識相的把空間讓給多年不見的她們。
「你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真的是太沒良心了!」孕婦的情緒容易激動,於眉幾近哽咽的語調嚇壞了籐崎奈奈。
「你別哭,這樣對小孩不好。」她急忙安慰於眉。
於眉吸吸鼻子,「好,那你要把事情給我說清楚才行,為什麼你什麼都沒說就消失了?為什麼你從沒告訴我你跟我哥交往的事?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和他……」
她以為以於奕的個性肯定是不會說的,當初和他交往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於眉說自己正和她那花名在外的哥哥交往,拖著拖著終究沒有開口。
「你一定不知道那時候我哥像是變了一個人吧……」於眉娓娓述說起多年前的情況。
第七章
於眉一回到家,就聽到傭人說起哥哥最近反常的表現。她不過趁著高三快畢業的停課期間到美國探望阿姨,沒想到短短的半個月,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先是向來傲慢的哥哥不知為何愈來愈靡爛,以往他雖然玩得凶,至少還知道分寸,但最近他總是喝得爛醉如泥的讓小戴送回來,連爸媽都拿他沒轍,只好把他留在家裡,不讓他回去公寓,誰知他就算待在家裡沒喝酒,也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誰都不敢靠近他。
再說到小可,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聯絡不上她,家裡的電話都沒人接,還好過幾天就是畢業典禮了,她總不可能不來吧。但事實是,小可的確沒參加畢業典禮,她原以為她發生了什麼意外,結果詢問之下,才知道她提前領走畢業證書了,至於詳細的原因也沒人清楚,當她匆匆趕去她家時,早已人去樓空,鄰居只說她們搬走了,不知道是搬去哪裡。
唉,這真是她這一生最糟糕的畢業典禮!於眉在心裡歎了口氣。
「咦,怎麼回事?看你一臉不開心,不是老嚷著希望快點畢業嗎?現在畢業倒捨不得啦!」於母不解女兒為何一臉的悲慘樣。「畢業典禮糟透了。」她悶悶地說。不僅小可的事令她憂心,在典禮上她還看見傾慕已久的學長擁著一個女孩笑得開懷;她失去了一個好朋友,連愛情都破滅了。
「你哥以前也是那間高中畢業的,那時還說畢業典禮辦得挺有趣的,怎麼輪到你就變樣了?」於父故意把話題扯上於奕,希望最近失魂落魄的兒子能稍有回應。
「小可不見了,畢業典禮再有趣也沒勁。」於眉拿著筷子翻攪碗裡的菜,一點食慾都沒有,
原本默默吃飯的於奕像是遭到電擊般定住了,直勾勾的瞪著妹妹。「小可不就是你那個子小小的同學嗎?好端端的怎麼會不見了,應該是請假吧。」於母搭腔。
「才不是,她早就領了畢業證書,不知道搬去哪裡了。」於眉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苦惱。「你說什麼?」於奕驚慌地問道。
「哥,你幹嘛這麼激動?是我同學不見,又不是……哎呀!」於奕不等她說完就一把拉著她走進房間,留下於家夫婦面面相覷,完全不瞭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