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宋齊
收起玩意,別一眼相公,即使承受不住,也該讓這個孩子明白才對。
「唉!要說就全部說吧!當年我們夫妻會出現在西湖,就為了追查那個鬼叫聲。」
師父苦笑著說,長吁了口氣後,又說:「我們本來要將你送回家,但是……呃!發現你
……身上中了毒,為了救你的命,才將你速速帶回到落日島的。」當年,他們確實有回
到駱宅,但當進入駱家主人房時那慘狀,令他們不忍卒睹,也不願再想起,話到了嘴巴
,仍說不出口,只好胡扯一些理由,掩藏不放心讓他在那個環境中成長,而將他點了睡
穴帶回落是島的事實。
「雷兒,你回到駱家,我不知當年的鬼叫聲是否還在,不過,你現在的功力,已得
到「落是島」的真傳,但是當年……總之,你凡事要多加小心。」師父語重心長地吩咐
著他。
「對!凡事不能衝動,得冷靜行事。」師娘想起那恐怖的一幕,打個冷顫,也苦心
地叮嚀兆雷。
「如果你無法獨自解決的事情,千萬要傳個訊回來。」難得最討厭被打擾自由的師
父與師母異口同聲地說。
一陣不詳的預感籠在兆雷的心頭,望著疼他的師父及師娘反常的叮嚀,他不由得沉
重地點頭答應。
「奶娘,你快點告訴我,我爹和我娘呢?」往事一幕幕又將兆雷擊得心急如焚,他
忙不小迭地追問著……
「少爺,你冷靜點。」老奶娘歎了口氣,煩腦著她該怎麼說明當年的慘案?事實上
她和老伴猜了十多年,也想不透當年發生什麼事情。
呵!是呀!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差此時一刻,只是悶在那胸口的痛楚,令他難受。
「少爺,你還記得當年,每到夜裡都會有奇怪的哭叫聲?」老奶娘說。
兆雷當然記得,那種淒厲、非人間的哭聲,曾讓他每夜因恐懼而無法睡覺,甚至剛
到「落日島」那一年,每夜還因鮮明的恐怖記憶而嚇醒。
「奶娘,現在晚上還會有那種奇怪的聲音嗎?」兆雷問。
「沒了,從那一夜以後,大夥兒全逃光,那個聲音也就消失了,唉!」老奶娘雖然
決定留下來,但是心裡還是很害怕,幸好聲音也隨著慘案而消失。
「那一夜到底發生什麼事?」兆雷心中的焦慮不由得又湧起。
「當年房間中只有老爺、夫人,以及少爺,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事隔多
年,當年觸目驚心的景象依然歷歷清楚如在眼前。
那是清晨,侍奉內房的丫鬟端著盥洗的水盆走往內房,沒想到一向早起的老爺那天
沒起身,丫鬢於是舉手敲門。
等待半天,沒有人來應門,丫鬟猜測昨夜那些鬼叫聲比平時更加兇惡,老爺大概也
因此,直到清晨才能睡下。
於是,丫鬟不敢打擾主子們的休息,遂放下水盆,打著呵欠,強撐著精神,轉身去
忙別的事。
時近午時,丫鬟見房門仍緊閉著,無法送早膳,只好找老奶娘商量。
婦道人家能有什麼主張?擔心之餘,老奶娘只好又找來了老漠,眾人協商的結果,
喚來幾名壯丁將房間撞開。
門一撞開,觸目的情景,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大家站在門口,眼睛直直地瞪著房內,沒人驚叫,除了呆呆地站著,沒有任何能力
做任何反應。
不知隔了多久,還得像幾哩外的尖叫聲在耳畔中響起,大家如咒語解除,一剎那間
,尖叫、昏倒同時發生。
「阿!」
「天啊!老爺、夫人、少爺——」
「老爺真的被惡鬼纏身了!」
「天啊!」
「別吵!阿根去衙門請捕頭及仵作來。」身為總管,老漠率先冷靜下來,雙眼含淚
地指著一名僕役吩咐。
「先散去!」老漠拉上門,即使知道主子們已發生不幸,但是他不想讓太多人看到
主子們的慘狀。
「漠總管,我……我家裡有事,能不能……上次老爺說可以自由離去……」遲疑的
聲音問著。
「我……我家裡也有事。」
「別吵,現在要走,捕頭也不會答應,一切等捕頭問過話再說。」老漠明白大家的
怕,揮揮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如果、如果到傍晚……」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有人接著問。
「如果到傍晚還沒問完案,我會請捕頭明早再來,你們大家可以先住在外頭,待捕
頭同意,你們就各自回鄉吧!」老漠說。
生命有了保障,大家立即離開兇案現場,再也不敢回想所看到的情形。
「老婆子,別哭了。」老漠忍住盈眶的淚水,安慰被救醒後一直流淚不止的奶娘。
「為什麼?老爺做人那麼好……」奶娘擦不干臉上的淚水。
「老天爺沒良心,蒼天無眼啊!」老漠雙手放在緊閉的房門上,腦中浮現以往主子
們的身影,淚水忍不住流下,握著拳壓下心裡即將崩潰的痛,暗啞的聲音向命運控訴。
***
內心的不祥終於應驗了,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剎那間聽到父母雙亡,椎心
之痛難以掩蓋。
「奶娘,捕頭和仵作怎麼說?爹娘的死因是什麼?」兆雷沉痛地問。
「這……老爺和夫人是合葬……外頭的人都說老爺不小心招惹到惡鬼,所以才發生
不幸,捕頭調查好久,最後不了了之。」老奶娘含蓄地回答,當初如果不是找不到絲毫
少爺破碎的衣服,她也會認定少爺也發生不幸。
合葬?那麼他們的遺體受到破壞,無法分辨?兆雷再也難以忍受那股氣憤,握拳槌
在桌上,厲聲說:「人世間哪來的鬼怪,胡說八道!」
「因城裡的人都怕,所以找和老漠商量的結果,將老爺和夫人合葬在後院。」
老奶娘接著說。
「奶娘,請帶我去上墳。」兆雷緩緩起身,沒見到最後一面的遺憾,如今只能憑借
著一座墳來解其傷痛。
「好!我準備一些東西。」老奶娘拭著淚,準備上墳的物品。
***
紙灰飛揚,濃濃煙霧中,一杯孤零零的墳塚、冷冰冰的墓碑取代了父母,兆雷跪在
墳前,滿腹的痛苦再也忍不住,趴伏在地上放聲痛哭。
「到底是誰?是誰?爹、娘,請告訴我,是誰做的?」泣血聲中充滿了仇恨。
「少爺!」老漠回來後,沒見到他們,即知往這兒尋找,聽到他的哭聲,老漠也忍
不住垂淚。
「漠伯。你知不知道是誰做的事?」如捉到浮木,兆雷緊緊握住他的手追問。
「我不知道,當年查個半天,都說是厲鬼所做的事。」漠伯不相信,但是在毫無頭
緒的情況下,不由得漸漸相信這種無稽的說法。
兆雷放開他,望著石碑上父母的名諱,心裡下著堅定的志願,不管多久,他一定要
揪出兇手,報這血海深仇。
「少爺,你要節哀,老爺和夫人看到你平安無事,在天之靈一定很高興。」老漠扶
起他。
兆雷點頭,他知道,為了報仇,他會保重自己。
「少爺,我先送你回房間休息。」老漠故意輕快地說。「老婆子每天打掃少爺的房
間,就是等著你回來。」
「謝謝你們。」太重的恩情僅能以謝謝兩個字聊以表達萬分。
「少爺說什麼客氣話,走!膳房有你最愛吃的熏鵝,快去。」老漠高興地說。
抱著沉重的心情回到膳房,兆雷才坐下來,漠伯即從口袋中取出錠銀子放到他面前
說:「少爺,老漠身上還有點銀子。」
兆雷明白老漠的性子,默默地收下,才問道:「漠伯、奶娘,這些年你們怎麼過?」
「當年人都走光,我們沒地方可去,而且也不忍心離開,所以就留下,每天清清掃
掃,一日過一是。」兩個年邁的人維持這一大片宅子實在不足,奶娘心痛有些地方無法
保持清潔,讓美麗的樓閣蒙塵。
「少爺是擔心錢的事嗎?老爺先前給我們的月俸很豐厚,所以我們身邊攢了些銀兩
,另外有些有良心的佃戶會送租金過來,湊合著使用也能度日子。」老漢故意輕淡地說
,少爺才剛回來,他不想讓少爺擔心。
由他們清苦過日子,兆雷瞭解他們語多保留,點著頭也不說破,待明天他開始重整
駱宅,一切的事實就會浮土檯面。
***
夜已深沉,兆雷趕了一天的路,內心又歷經了極度的悲喜,疲累的他卻不想睡,他
站在舊時的房間,翻著櫃子,若著一件件保存良好的幼時衣物,心裡又是一陣陣的傷痛。
「落日島」的深夜,耳畔迴盪著澎游的浪潮聲,西湖的深夜不一樣,靜靜的似乎沒
聲音,卻又彷彿聽到微風輕撫過湖面,一陣陣的漣漪和著心湖波動。
靜靜的聲音中,夜蟲輕輕地跟著唱台,譜成寧靜的夜曲。
兆雷走到窗邊,雙手環胸靠在半開的窗邊,望著沉沉的夜色深思。
為什麼父母死後,那些鬼叫聲即消失?
難道這一切的巧合,就只因為父親惹到惡鬼?
兆雷苦笑著搖頭。他不信,這個世上哪來鬼怪之說,但是敦厚的父親怎會惹上煞星